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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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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狱中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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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少卿的副官将我护着,带我进了师部的一处房间,说了句:“躲好。”便也提枪奔了出去。

  孟少卿说得对,现在外头混乱不堪,子弹炮弹到处飞,要是我现在跑出去,只怕是没到家门口就先见了阎王爷,于是我决定,先留在这里,等这场仗停了再跑出去。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却又提了起来,刚才听到一个小兵喊着日本人要过怒江,过了怒江,就是安顺,要是日本人进了安顺,再进行一场烧杀劫掠……

  我心里一阵哆嗦,不敢再往下想,那时我的家乡被日军占领,我曾亲眼见到几个日军以买粮的名义将一家粮店抢光,转头看到粮店老板的女儿长的好看,一个日本军官扛着那女孩便进了屋里,屋里传了女孩的哭喊声,粮店老板夫妇哭天喊地的冲过去,被另外几个日本兵举枪打死……

  我至今忘却不了那场面,血流了一地……围观群众纷纷掉过头不敢再看。

  从北到南,半幅国土的沦陷。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我,我看了看那间房屋,里面有两个大柜子,拉开柜门躲了进去。

  我不知道日本人能否打过江,也不知道孟少卿能否守得住江防,现在我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虽然我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这场炮火。

  外面的炮声依旧在响,我的心一直在嗓子眼里提着,柜子里面一片漆黑,我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炮声终于渐渐平息,我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不知麻过多少次的脚。外面安静下来,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正想着要不要大着胆子下去看一下,屋子里就传了了脚步声。

  脚步声听起来很杂乱,我听得出有很多人,那些脚步声到了屋子里便停了下来,后来只有一个脚步声,停了一下后,慢慢的朝我藏身的柜子走来。

  我捏了一把汗,我能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

  柜子外的,会是谁?

  我突然很是悲伤的认为那一定是打过江的日军,他们某个眼尖的人发现了我藏身的柜子,此刻就只等打开柜子,看到我之后,再送给我一颗子弹。

  怕是今天就要交代到这里了。我的心里此时愤怒起来,想临死之前再捍卫一下自己,临死也要给那人一拳!于是,我捏紧了拳头。

  柜子的门被人拉开,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的我睁不开眼,我一闭眼,一拳朝开门的那人打去。

  可手腕在中途轻松的被人截住,那人力道很大,我原先设定的攻击失效,不仅被人握住手腕,还往右一扭,我痛的急忙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孟少卿,不是日军。

  孟少卿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往下一拉,我跳出了柜子,麻木的脚触碰到地面,我一个站不稳,脚一扭,身子向一旁歪去。

  孟少卿眼疾手快的将我一扶,我勉强站住,他便松开了手。

  然后传来他威严的声音:“躲在那里干什么?”

  我仰头望他,这时才有心思将他细看,刚经过一场恶战,他双目微红,脸上许多黑灰,还有几滴溅上的血,身上更是落满了泥土,一身的血腥味,屋里还站着十几个他的手下,其中还有前几天被我打过的张启辰。

  我回答道:“我怕日军打过来,就躲了起来。”

  孟少卿说:“怒江这边有我驻守,日军休想过江。”

  我点了点头:“孟师长骁勇善战,军队精良,有您驻守江防,是我们江这边百姓的福德。”

  孟少卿冷冷的说:“保家卫国乃我军人之本分,岂能论百姓之福德。”

  我说道:“是,但长孟还是替安顺的百姓谢过师长。”

  “说说你吧,混入我军事重地,我能治你一个窥探军事机密之罪,若是说的大了,莫非你是共党的人?”孟少卿说道。

  我急忙解释:“师长您言重了,我只是为了找我的哥哥,才万不得已混进了您的军队,我只是寻亲心切,绝不敢有半点想窥探军事机密之心啊!”

  孟少卿皱了皱眉头:“找你哥哥?”

  我点了点头:“我哥哥苏长良,也是远征军,两年多没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听说您的军队有一批散兵游勇,我这才斗胆混入您的军队想找哥哥,还请您见谅。”

  孟少卿又问道:“谁帮你混进来的?”

  孟少卿问到了这里,我犯了难,这件事我不想牵扯到小津,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若是让孟少卿知道是小津帮我混进来,怕是小津也会被处罚。

  我一咬牙,答到:“没人帮我,我自己混进来的。”

  “哦?”孟少卿说:“能耐不小,能混进我的军队,那你身上的军装哪儿来的?”

  我说:“从一位军爷手上骗来的。”

  孟少卿步步紧逼,又问道:“是哪一个?”

  我嘴硬,继续说:“忘记长什么样子了。”

  孟少卿又问:“谁能证明你是来找你哥哥,而不是来窥探我师机密的?”

  我顿时哑然,怯怯了回了一句:“我自己算不算?”

  孟少卿停顿了几秒,冷冷的说了两个字:“收押!”

  我被两个兵架起来,带到了禁闭室。

  禁闭室环境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扇不小的铁窗。

  那两个兵将我带到这里,便锁了门。

  我在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哥哥没找着,还差点被炸死,现在又沦落到这里,这一天,过的实在是精彩。

  我坐到了床上,开始担心起小津来,白天那么猛烈的炮火,不知道这个傻小子还活着吗?

  正想着,突然头顶就传来一个熟悉又贱兮兮的声音:“呦,前几天不是还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抬头看去,墙上的窗子此刻正现着张启辰那张脸,他的脖子处还隐隐能看出前几天我给他挠出的伤痕,我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这是自己的房子呆腻了,过来住住你们的班房,尝尝你们的牢饭,管的着吗你?”

  张启辰听我说完,扯了一个笑,吊儿郎当的我说:“行了,别嘴硬了,只要你求求你张大爷,跟我说你错了,你张大爷就带你出来。”

  我又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说:“姑奶奶我就喜欢这儿,我还就不走了,你赶紧走,省的这好好的景全都让你给坏了。”

  张启辰点了点头,说道:“行,丫头,算你厉害,我倒要看看,你能耗几天!”说着转头走了。

  我不屑的转过头,“切”了一声,求他救我,还不如我就死在这儿呢!

  不一会儿门传来开锁的声音,门“吱呀”一开,进来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领口也是几个闪闪的小星星,看着要斯文些,骨子里却又不失军人的威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盯着我看。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士兵,搬着一把椅子。那两个士兵将椅子放置在桌子前面,那个军官坐了过去,将手里拿着的一个本子放到桌子上摊开,问我:“姓名?”

  我答到:“苏长孟”

  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提笔记下,又问道:“籍贯?”

  我答到:“河南南阳。”

  “年龄?”

  “十九。”

  他一一问,我一一作答,最后他问我:“认字吗?”

  我本来说想说认来着,突然就想到孟少卿嘴里的“窥探机密”,于是说:“不识字。”

  那军官合上本子,对身边的两个士兵说:“你们先出去吧!”那两个士兵朝那军官敬了个军礼,说:“是,团座!”便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是那军官突然对我柔情满满的叫了声:“长孟!”

  我呆滞了一下,看着那军官的脸,方才没仔细看,现在细细着么一看,倒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来,只是,实在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那军官见我一直在愣神,又说道:“你不记得我了?我,顾北城啊!”

  我喃喃道:“顾北城……”

  那人见我还是想不起来,喃喃唱起一首歌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刹那间,我恍然大悟,时光流转,倒回十年前……

  十年前,我有一个小伙伴,他就住我家隔壁的隔壁,他长我三岁,名叫顾北城,童年时,我总爱黏着他,你对我也是关爱有家,我爱看戏,他便常带着我偷跑的戏园子里看戏,我爱吃糖葫芦,他的零花钱便都给我买了糖葫芦。

  他们家是书香门第,学的东西自然多,幼时便经常听他给我讲许多书,许多见闻;还总做些小玩意儿给我,什么小小的孔明灯啦,用草和花做的帽子啦。他还教我唱一首我们都喜欢的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可是在我九岁那年,他们家就搬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为此还伤心流泪了许久,小孩子,时间久了,也就慢慢忘却了,却不想,今天居然在这里重逢。

  我很是惊喜,北城也很是惊喜,我看着眼前这个幼时玩伴;他早已没了那时的稚嫩,一米八几的个头,我得仰望他,一身军装衬得他意气风发,也怪不得我认不出来,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军官了,哪里还像小时候。

  我问他:“小时候你们家搬走了我就再没见过你,如今竟从戎了。”

  顾北城笑着说:“后来我上了军校,当下国家内忧外患,我能穿上军装,尽男儿之本,是我的幸事。”

  我点了点头,他又说:“今天我刚看到你就觉得你眼熟,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后来知道了你的名字,籍贯,还有年龄,我才敢确定就是你啊,长孟。”

  我感慨道:“是啊,我们都长大了。”

  此刻我突然黯然并且尴尬起来,是啊,一别十年,我们都长大了,而如今,他是孟少卿手下的精锐团长,而我,此刻狼狈的在这禁闭室里头。

  顾北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黯然,忙问道:“长孟,你是不是饿了?”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未吃东西,在鬼门关跑了一圈,实在是没心思饿,现在被他这么一问,我的肚子倒真的“咕咕”叫起来,我对他点了点头。

  顾北城说:“你等我一下。”说完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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