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入梦来

  顾北城在几天后的一个早晨突然登门，那时小宁正和我一起整理着宣纸，进来顾北城的面色略微有些阴沉。

  我问道：“北城，你怎么了？”

  顾北城看看我，说道：“长孟，你哥哥有消息了，可是这消息并不好。”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北城关切的问道：“长孟，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说：“我没事，你说吧，我哥他，怎么样了？”

  顾北城叹了口气，说：“我只查到了和你哥一块儿作战的人。他说你哥受了伤滚到了怒江里面，早已葬身怒江。”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心中的念想，一下都碎掉了。

  我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直到小宁一直晃着我的胳膊问我怎样，才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还是摇了摇头，强忍着泪水：“我没事”可是豆大一颗的泪水忽然砸向地面。

  小宁急忙为我擦拭眼泪，顾北城也着急起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只能语无伦次的说：“长……长孟，没事，你别哭，你亲哥没了，你还有我这个哥哥啊，你别伤心了。”

  我调整好呼吸，为了不让小宁和顾北城担心，我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云淡风轻的说：“没事，我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顾北城点了点头，对我说道：“你能明白就好，国难当头，为国捐躯，得其所哉长孟，你应该为你哥哥感到自豪。”

  “嗯！”我冲他点了点头。

  送走了顾北城，我走到门口，默默的看着远处。小宁走过来，问我：“长孟，你要是还伤心的话，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摇摇头：“没有，其实我心里早就有准备了，就是知道我哥真的没了的时候，还是想流眼泪。”

  小宁微微叹了口气：“是啊，有哪个人知道自己亲人没了的时候会不流眼泪呢，可是战场上战死那么多的人，有多少人为他们流眼泪啊。”

  小宁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

  小宁的话让我的心微微有些痛，不仅仅是为了我哥哥，更是为了另一些和我哥哥一样战死在他乡的英魂。

  我转过头，对小宁说：“我想去怒江边烧点纸，为我哥哥，也为其他战死的人。”

  小宁点点头：“我也去！”

  不多时，我们去买了许多死人用的黄纸，一起来到了怒江边。

  怒江边有孟少卿的军队驻守，与江对面的日军对恃，随时都能打起来，我们不敢离孟少卿的军队大近，又不敢惊动了对岸的日军，就找了离军队有些距离，有长草遮挡的小角落。

  此时的怒江正水流湍急，江水咆哮，人要是掉进去，真不知道会被江水带到哪里去。

  我们将纸点燃，我手拿一个棍子，一边撑起燃烧的黄纸一边念念叨叨的跟我哥说话：“哥呀，你是什么时候走的呀，我都来这边找你了，你看你，就是没撑住，你要是撑住了呀，说不定咱兄妹俩还能见上一面呢。”

  我原本是想平平淡淡的跟我哥的魂儿说这些话，虽然我不知道他的魂在不在这里，连个尸首都没留，魂儿不一定飘到哪里去了呢。

  可是我认真的说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抽噎起来，想想自己说的话又觉得可笑，于是继续念念叨叨：“唉，说这些干什么呢，顾北城说你是为国捐躯，得其所哉，我默认了；还有啊，我现在在安顺过着，在这里我也有朋友，都对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给你烧点钱，你去那边花，没钱我就给你烧，别苦了自己，下辈子投个好胎……”

  一席话说完，我已是泪湿衣襟，风凉凉的吹过来，带着江水的清爽。

  小宁在一旁烧着另一堆黄纸，嘴里也在念念叨叨：“都是可怜的人，年纪轻轻就死在这里，都是为了保我们的国家，我们没本事为你们做些什么，只能给你们烧点纸……”

  我心中一阵酸楚，是啊，除了我哥，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因为日寇入侵，葬身在一片片被蹂躏的土地，这种惨烈，我们又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

  我握住小宁的手：“小宁，以后我们逢年过节的都来这里烧纸吧，都是可怜的人，这怒江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对岸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孤零零的也没人祭拜。”

  小宁点点头：“嗯，好，我们也能做点我们能做的事情。”

  我看纸烧的差不多了，就轻声催促：“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对岸还有日本人呢。”

  小宁一边起身一边恨恨的说：“这些日本人，占我们的地，让我们在自己的地上还得提心吊胆，中国军队早晚都会把他们给收拾掉的。”

  我回应道：“嗯，早晚会的。”

  说着就和小宁起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