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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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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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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跃然一到江城就病了,就这样日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不知为什么时不时会想起,她走了也不知道骨灰安葬在哪里。关于她的跳楼有好几个版本,总之相恋十几年的男朋友最后没有走到一起,据说是父母不同意她追随他去美国,于是她选择在晋城最高的楼上结束自己27岁的生命。从小学到高中她们一直是同学,跃然在想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余生的每一天都是额外奖赏。

  跃然闭上眼睛,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不能让父母老无所依。来江城之前全班同学都回到晋城去参加的葬礼,跃然也见到了想念的老同学林馨梅,关于自己离婚的事情除了家人就只有阿梅知道,她让跃然来江城散散心,如果喜欢这个城市换个地方重新出发也未尝不可。整个葬礼跃然都不太敢看父母的脸,老年丧子,而且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这种锥心之痛但愿天下其他父母永远无需体会。。。

  在江城狭窄的单身公寓里,跃然醒着的时候只是独自垂泪,曾经她那么爱他,只要和他在一起吃多少苦她都毫无怨言。跃然曾经想如果他们一起经历泰坦尼克号那样的灾难,她会毫不犹豫地把生的希望留给他,其实跃然心里最放不下的是她的父母,但她觉得她用生命换回的jeffrey一定会好好善待他们。现在想来真是傻得无可附加,jeffrey连自己的父母尚且对之不屑,怎么可能因为感念跃然的牺牲而照顾好她的双亲呢。经历了离婚跃然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一个人的命比自己更重要,因为没有人能够像她一样善待自己的父母。无论如何我要活下去!有个声音在跃然心底回响。

  日以继夜仿佛有个虫子在日夜不停地撕咬这幅躯壳,跃然烧得糊里糊涂根本吃不下东西,依稀记得阿梅似曾来过,好像还给她带了炖汤。时光仿佛静止了,白天和黑夜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轮转。跃然的脑袋里时间和空间全是错乱的。梦里梦外看到jeffrey在砸东西,妈妈在大声地骂,下雨的天气里自己在雨中奔跑,拼命在呐喊,然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听得见她的声音。。。

  又见还是在梦里,还是小时候穿着公主裙过生日的,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亮,她向跃然一直招手,“然然快过来找我玩啊。”跃然也笑了,向着跑过去,她伸出手,就在两只小手马上要碰在一起的时候跃然把手缩了回去,“不不不,你不是小艺,我不能跟你走。”

  不知到底烧了多久跃然终于睁开了眼睛,阿梅长出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跃然看谁都很羡慕,但是阿梅说人生很长,不要轻易羡慕一个人。直到往后很多年跃然年纪越大就越是能体会这句话。走的那年27岁,还没有结婚也没有体验过做母亲的滋味就走了。如果痛苦是可以比较的,跃然想说自己的痛苦是她的10倍,最爱的人的背叛,最亲的人的逼迫,一段婚姻结束了,前夫和母亲都很开心不用再见到对方了,只有她一个人在黑暗中哭泣和腐烂。这不公平,然而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跃然清楚痛苦如人饮水没法比较,只能感受。痛苦本身无法减轻体量,所幸上帝给了人类一颗健忘的头脑,不似大象不曾忘记生命中的任何一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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