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时若只如初见
“嘘，你若不想被人瞧见，说什么是非，就乖乖跟着本乐师！”
说罢，他不容我分辩。便一把脱下外裳披在了我身上。我闻到一股清幽的兰香，很是沁人心脾。上面还带着他热热的体温。我害羞地垂下头，脸红的像一颗柿子，他瞧见轻笑，便捏了一把。
我着急地说“乐师自重！”
他却轻佻地刮了一下我的挺翘的鼻尖，“小丫头，叫乐师大人！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中庶子。”
“你！我偏不叫，你若非要我叫，我就大叫乐师非礼！哼！”
他一边揽我向东南方向茂密的花林行去，那里一向罕有人至……一边回说，“嘿嘿小丫头，你使劲叫这里也没人听见哦。不愿叫乐师大人，那就叫乐师哥哥吧！”
“萧！”一想到直呼名字也太不礼貌，我就声音小如蚊呐地叫了一句，“萧哥哥……”
“哦？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小丫头！”
“不要叫我小丫头！我叫王政君！”
他似乎不怀好意地扫了胸脯一眼，“小丫头，”
我涨红了脸转身要走，他赶忙一把拉我回来，又好言好语地道歉，
“政君，听话快走！不然要着凉了。”
我被这个高大的男子环着，动弹不得，只得乖巧的跟着他走去。
转过一曲流水，几簇蔷薇。穿过一条鹅卵石小径。萧育携我来到了一座殿阁，“这里是前朝季美人的木屿阁，如今已经荒废，快随我来吧。”
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名字秀气的殿室，果是十分的简朴素净。只是久无人居，显得荒凉颓败。萧育拉着我的手入了内殿，细心为我拂去坐榻上的细尘。我脱下已经湿透的外衣，跪坐在榻席，身上只着素纱裙，隐隐约约似能看见内里白嫩的肌肤……我背对萧育而坐，盼着雨声快些停歇……此刻却觉得殿里分外寂静……
“喏，喝点吧，驱寒。”
萧育不知哪来的一壶黄酒，我本来是不胜酒力，又怕被他嘲笑了去。我轻轻按着胸口若隐若现的粉色心衣（汉代肚兜）饮下了一口这甜甜又微烈的酒。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你是不会喝酒的，何必逞强。”
我瞧他一眼，“这酒怎么像水一样，萧乐师您就喝这样的酒？”
“不，我喝上好的太禧白！”
说罢他像变戏法一样取出一瓶酒，味道醇厚，闻着就要让人醉了。
“小丫头，怎么样？敢试一试吗？”
“怎么不敢！”
可是当我饮下这一口绵柔醇厚又味甚浓烈的白浆，酒液尚未落喉，两眼就似乎睁不开了，脑袋晕晕沉沉地厉害，身子也昏昏欲坠。我最后一刻清醒的意识是，“激将法！圈套！上当了！啊啊！”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着急地叫，“君儿！”然后就昏睡了过去……
然后我便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有娘慈爱的面孔，她温柔地抚摩着我的头发；也有家时玩耍的大哥，他坚定地说，“妹妹我来保护你！”；这时凶神恶煞的勾氏又来无事生非，罚我雪地下跪两个时辰……忽然李美人悲戚的面庞出现了，她神智不清地喃喃道，“是谁要害我的孩儿！是谁！”我刚刚要走上前去安慰她，突然她化身一个厉鬼扑了过来……
待我清醒过来，只见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美丽又华贵的绯色衣衫。殿室内空无一人，萧育应该是走了。我有些懊恼，怎么就着了这个登徒子的道！他不就长着一张讨女人喜欢的脸！我怎么也会和那些不自持的女子一样！哎呀呀！好烦啊！哼！萧育！
“谁在叫我？”
不是那个登徒子又是谁？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室，“君儿，可醒了，我刚刚煎了一碗醒酒药，快来喝了。头疼吗？说了不让你试的，不听话！哎，这都怪我，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让你碰这个！”
我无语地听着他说完这一长串……本来心里准备好的气势汹汹的责问突然不好开口了。
“那个，萧乐师，我已经不疼了，谢谢你。”
“不是说好了改口叫萧哥哥嘛，不准再改咯！承蒙小美人不嫌，今日天公作美，让我有一献殷勤的机会。萧某也很是感激呢！”
我噗嗤笑出声来，这家伙真的是油嘴滑舌。心里又泛起微微感动。这是在冷峻的深宫，我感受到的一丝久违的温暖。
“君儿，我瞧你宫中也并无什么依傍，一个人着实难过。不如你就把萧育当哥哥一样，以后宫里遇到什么困难的事都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他说的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我眼角泛起盈盈泪花……
“嗯～萧哥哥。君儿不才，无以为报，只要萧哥哥不嫌我愚笨，给你惹是生非就好啦！”
“萧某就喜欢君儿给我惹事，就喜欢君儿给我生非。乖！来，服药。”
我就要接过，萧育却直接用小勺送到了我的嘴边。药是他早已凉好的，不冷不烫。我由着他一口一口喂着。后来这个场景，让我多年不能忘却。只记得当时我早已忘了药的味道。只感觉到内心充实着温暖，还有一种，异样的甜蜜。
……
他亲送我回了缀锦阁，傅瑶远远看见，便大声叫嚷了起来，“哟！萧育萧大人和政君妹妹这是？公孙夫人若知道你们暗通款曲，不知该怎么处罚啊？！”
我正要争辩，“我们是清白的！”
萧育却说，“那么这位家人子，你此时也与我一处而立，我是否也要说你行事不端？我是今上亲封的中庶子，出入宫禁自由。再者眼见为实，你无证据便来污蔑清白的宫人，若有下次我就要问浊公公这种罪责该如何处置！”
傅瑶恨恨地不做声了，她本来想借此胁迫二人，没想到自己反被呛了。
我心里真的是要崇拜萧育了！他一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硬是堵上了傅瑶要给我俩惹麻烦的嘴巴。这种急辩之才实在是令人佩服啊！
我莞尔一笑，“多谢萧大人送行。”
他微微点头，含笑致意，便转身离去。那飘逸潇洒的身姿恐怕又要让宫里年长的宫女们双目放光，垂涎欲滴……想到这里，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回到缀锦阁，昭君一眼瞧了出来，她狡黠地问道，“政君妹妹，喜从何来呢？”
“啊？昭姐姐别取笑人家了。哪里有什么喜事啊，日子还是寻常罢了。”
“那我见妹妹怎么平日见人虽也笑容可亲，但总觉得有点冷冰冰拒人千里。今日方是喜从心来，笑靥如花呢！”
我惊讶于昭君察言观色的能力，便索性坦然，讲了我心里的那个笑话。
于是我们两个人一同掩口笑了起来。
之后为了避嫌，我刻意躲着萧育，却抑制不住心里的思念如野草般疯长。夜阑人静时，我躺在床上，不住地告诉自己，不要做傻事啊！他可是多少女子心中的梦中情人，现在指不定在哪处温柔乡快活呢。想到这心居然又有点疼，眼泪便止不住扑簌簌流下来……早知道当初干嘛要认识他啊？！我真笨！我真笨！哼，坏蛋萧育！坏蛋！坏蛋！坏蛋坏蛋……不不不，他只是我大哥，身为妹妹对待哥哥，我是不是应该遥遥地祝福他啊！听说他现在还没娶亲……
如此辗转反侧，清冷的月光映照着我的心事，在漫天星子幽微的寒光下，竟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