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产
隆和二年，冬至，俸京城外寒山寺。
大雪连着下了好几日，内院的路面积起一层厚厚的银白。
禅房，雪粒被风吹打在窗纸上，发出“噗噗”的声响，似鬼哭狼嚎一般，在这寒冷的天里直教人心惊胆颤。
“娘娘，您再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神色焦虑的妇人安慰着床上的产妇。
很难相信，这个一身青色粗布衣衫、面容憔悴的女子，竟是大将军府的长媳段红玉。床上即将生产的产妇，她口中的“娘娘”，正是大将军府的大小姐萧南槿，当朝皇后，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稳婆看了看产妇身下，朝段红玉摇了摇头，“还是不见头。”
“啊……好痛……”萧南槿忍不住低呼，苍白的脸色如同院外的积雪，头发被汗水完全打湿，整个人如同水中捞出。
“娘娘，您坚持住啊！”
“好痛！嫂嫂，我受不了了！”萧南槿的呻吟声越来越小，“好疼……”
见她闭上了眼，段红玉连忙握住她的双手，“娘娘，一定要撑住啊！娘娘，你别睡，别睡呀!”
稳婆抬了抬手朝段红玉比了一个手势，保大还是保小要尽快做决断。经历了几个时辰，孕妇早已没有一点力气，孩子顺利生下的可能非常小了。
这屋子里，能做主的人是段红玉！
段红玉心里早有准备，可是，真到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没法做抉择。
保小？段红玉立马摇了摇头。
萧南槿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一向刁蛮任性，看不起她的出生，在家中时从未给过自己这个嫂子一天好日子，嫁予皇室后也没少欺负她，在诸多场合让她难堪，段红玉的确不喜萧南槿。
可因此要萧南槿性命，她还不至于如此狠毒。
但若直接放弃……这可是皇子！
大将军府落败，这一脉如今只就剩下萧南槿一人了。她怀孕之时恰逢云霄关生乱，父兄战死沙场，萧南槿郁气淤结，这一胎本就凶险万分，又逢三王之乱帝都失守。数月奔波躲藏根本已伤，萧南槿很难再孕……
这个孩子，很可能是萧家最后的血脉了。
“夫人……”见段红玉迟迟不做决定，稳婆又提醒道。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段红玉急得如火上房。
稳婆为难了。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趟，遇到此般凶险状况，要想两全哪是易事？
“保……保……”段红玉咬了咬牙，还是没能说出口，目光紧紧锁在萧南槿高高肿起的肚子上，又看向萧南槿被汗水浸湿的脸。
她想要这个孩子活着，也不想萧南槿死。
“夫人啊！”稳婆也是急得不行。
萧南槿的状态很不好，流血过多，再这么拖下去，只怕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了。
“要孩子！”就在段红玉犹豫不决之时，萧南槿忽然睁开了双眸。
“什，什么……”
“要孩子！”萧南槿反握住段红玉的双手，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稳婆，保小。”
段红玉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你，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萧南槿点了点头，“去母留子。”
稳婆宫里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手里有贵人们保子用的狠药。服下之后产妇会瞬时恢复不少力气，宫口亦会大开，不出意外，孩子能顺利生下。待半个时辰后，母亲便会因为元气耗损、失血过多而亡。
萧南槿有准备，只是没想到真的会走到这一步。
“娘娘啊……”段红玉的眼眶倏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