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宫中议事
爱么？
应该是爱的，毕竟是血浓于水的母子，毕竟是这个世上最亲最近的人。
只是宣帝也知道，这点亲情和权势比起来简直太单薄了，单薄得不堪一击，如纸糊成。
天家的母子不比寻常百姓，不应该奢求太多，可是宣帝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但也就是那一小会儿，不过片刻宣帝就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了。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江山皇位什么的，自有在意的人操心。
宣帝跟魏太医叹气，又问说，“魏太医，你且实话跟朕说，朕还有多少年月要熬？你放心，朕恕你无罪。”
魏太医把脑袋低下了，这位在求一个准话，他听得懂。
但皇上恕他无罪，能要他命的人却不止皇上一个。
魏太医朝宣帝喊了一声，“皇上万岁。”
皇上肯定不会高兴，但还不至于因为这就责罚他。
在太医院里待了大半辈子，又坐上院正的位置，魏太医深谙周旋之道。
医术固然重要，但一个只有医术的人注定是活不长久的，甚至比后宫里那些长得美艳却无家族庇佑的妃子还要短寿。妃子还有帝王的疼宠可以指望，你一个太医有什么？总不能也跟着指望帝王疼宠吧。
“万岁？”宣帝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从古至今的王侯将相，别说万岁了，长命百岁的有几人？”
他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所以，连太医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虚与委蛇跟他打太极。
试问，大周历代先祖有谁像他这般窝囊？
魏太医的脑袋更低了，他就想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这话宣帝可以说，他不能呀。
长命百岁其实也就是一个念想罢了，别说帝王将相，就是普天下的百姓全部加起来，又有几个能做到？
连长命百岁都做不到，万岁什么的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看这位诚惶诚恐的模样，宣帝年轻的脸上划过一抹不耐烦，挥了挥手说，“朕乏了，退下吧。”
“那老臣告退了，皇上您早些休息。”魏太医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跟宣帝行礼。
“太后若是唤你回话，你就当我这会儿还睡着吧。”宣帝吩咐说。“不过朕想，母后应该有的忙，没空想我才是。”
“臣遵旨。”魏太医又恭敬地领命道。
这对母子也是奇人，明明都不甚看重彼此，偏又不想让对方知道。可两人都是侵淫权场的人，都生得一颗玲珑心，又能瞒得住什么？
魏太医走下御书房的高台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傅后也在长乐宫见到了自家父亲。
“信王爷刚刚回去。”傅明正说着，微微弓了下了腰。
“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见礼了。”虽然没见着傅相膝盖弯下一点，傅后还是说了一声免礼，又赐了座。
“谢娘娘。”傅明正在傅后的下首边坐了下来，不管面上还是语气都带了几分恭顺。
傅后眼梢往上挑起一点，唇角扯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这个父亲也就面上恭敬罢了，真做抉择的时候，她和宣帝两人的想法，其实不在这位的考量范围内的。
“皇上的病情，魏太医都跟我说了。”傅后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拨了拨指甲上精致的护甲，淡声跟傅明正说。
傅明正抬起脸看傅后。
不知是不是涂抹的脂粉太过厚重，他有些看不太真切这个女儿此刻的神情。
不过他能肯定，这位不高兴了。
也是，他让魏太医给宣帝用猛药，是瞒着这位的。
像是验证傅明正的猜测一般，傅太后又道，“父亲应该跟我商量的。”
商量？
傅明正心里不屑得厉害，跟这位商量，这位还能反对不成？
他这个女儿其实也是个冷心冷情的，嘴上这么说不过是要个知情罢了，要说多在意那个儿子，那是没有的。
傅后的想法应该和他差不多，宣帝已经是皇帝了，好好活着就行。
但这位毕竟还是太后。
傅明正连忙站起身，道了好几声知罪，又解释道，“娘娘和皇上母子情深，臣怕娘娘心里难过，所以便自行决定了。”
傅后看着自己老子，抿了抿唇。
她在想，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她这个爹会不会因为怕她痛苦、怕她遭受屈辱，直接要了她的命。
应该会吧。
她父亲眼里，除了他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的。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要折煞哀家么？”傅后低下头，抬手虚擦了一下眼角。
没有泪，但傅后的眼眶这会儿倒是挺红的，明显狠狠哭过的模样。
“老臣无能，不能护皇上周全。”傅明正还是自责不已地继续认错道。
“福气的事谁又能说的好呢。”傅后叹了叹气。
费了多少的心力才将宣帝送上皇位呀！
明明只等及冠便能亲政，坐拥整个江山，宣帝偏偏摊上这么个病弱身子？傅后都忍不住想，若当初没有生下宣帝，而是抱养一个没有母妃的孩子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病了一个，再换一个就是。只要是先帝的子嗣，就有当皇帝的资格。
当然，这想法也就冒了一个尖，便被她迅速掐断了。且不说没有血缘的孩子跟她亲不亲，就说她如今的地位，也只有宣帝才能给。
她是皇上的生母，所以她是生母皇太后。若在位之人不是她亲生，她又能算什么？
她不是宣帝的原配，虽然位至贵妃，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妾。新帝登基后，要么移居永和宫和先帝的众多妃子们一起终老，要么得新皇恩赐让子女接出府上荣养，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现在的风光。
要她傅云慧为人作嫁，她做不到！
“皇上洪福齐天。”傅明正又道。不管心里信不信，傅明正的话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哀家就不想圣上好么？”傅后还是哭，“总归是哀家怀胎十月生下，又含辛茹苦抚养成人的。”
傅明正没接话。
他原本以为傅后和他是一样的，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两其实还是不同的。。
他只是外祖父，这位是亲娘，傅后不后悔，但心里还需要一个说辞来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