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愫

  柳梦瑶回到家中就一直在担心晓晴，因为她知道晓晴的住处还没有着落，之前一再邀请晓晴来家里住，可她怎么都不肯。原本听晓晴说下午去找之前谈过的那个房东交定金，一搬过去就给自己回电话的，可是一个下午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晓晴除了一个传呼机再没有别的通讯工具，可是一连呼了几遍都没有回音。如今手机越来越普及，连传呼台都快黄了，恐怕她的传呼机也用不了多久了。

  梦瑶的母亲看到她坐卧不安就过来安慰她，“女儿别着急，晓晴这孩子没有问题的，她那么坚强，这几年也在外面做了不少兼职，知道怎么应对危险，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说不定一会就打电话来了。”

  坐在秦牧的车上，虽然还是有些头晕，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欣赏着这个城市的夜景，比起六年前她初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街道更干净、霓虹更耀眼，就连那路边的花花草草也似乎比六年前更有生机。虽然自己的住处还是个未知数，至少不用为学费再发愁。面包会有的，住处也会有的。正是这种乐观的生活态度才让他支撑到现在。看着一路的风景，晓晴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流露到脸上。秦牧认识晓晴六年了，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会心地笑，也许此时的她才是最真实的。秦牧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那个面带微笑欣赏夜景的女孩，时间似乎也在此刻停止，车里轻轻回荡着优雅的音乐。这车的隔音非常好，王凯听着没有动静就从后视镜里偷偷地瞄了一下两个人的神情，不由得暗自发笑。他给秦牧当司机已经五年多了，自从秦牧上一段婚姻失败，再没交过女朋友。对张晓晴的默默关注，秦牧一直说是出于当年的愧疚。可是在他这个局外人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早已不是当初那样简单。

  别墅离海边不远，一下车就能感觉到清爽的海风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咸味，晓晴抬眼望了望天边刚刚升起的月亮，晴空、满月，那么清晰明亮，清晰到甚至能看到月亮上那一圈圈的环形山脉，明亮到路灯都稍显多余，景色好美。晓晴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舒服。此时她感觉比刚出医院的时候好一些，只是她真的饿了。

  王凯把车停好就直接去厨房送菜了，他并不想留下来当电灯炮，另外去厨房帮帮忙也能早些吃上饭。秦牧带着晓晴来到院中乘凉的地方坐下，不久，王凯就端来了两杯温热的牛奶，“两位，别光顾着谈情说爱，先喝杯牛奶暖暖胃吧，饭马上就好。”这个小司机的话着实让晓晴有些难堪，秦牧气得拿起桌上的杂志照着王凯的屁股打了过去，“臭小子，让你乱说话，谁谈情说爱了，就你话多。”王凯一边假意喊疼，一边做小鸟状“飞”走了。

  王凯走后，秦牧看看有些脸红的张晓晴，连忙道歉，“晓晴，对不起啊，这小子有时候说话口无遮拦，你别介意。”晓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听到秦牧这么说，连忙回应，“没事，秦总，他挺可爱的。”晓晴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王凯不像你的司机，更像你弟弟。”“他是五年前到长信公司的，刚来的时候比你六年前来的时候还要小，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她生活很不容易，因为他那时候读书不多，刚来公司的时候只是打打杂，后来我看他机灵就送他去学了开车，于是就成了我的司机。这个小伙子聪明，上劲好学，他还利用业余时间去进修文化课。你别看他有时候油嘴滑舌，但是做人心里有数。他来公司不久，我就被人从公司赶出来了，从公司跟我出来的人只有他和秦海洋两个人，海洋是我的堂弟，自然没的话说，而他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局外人却那么有情有意，他从小家境又不好，所以我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也当弟弟待他。”“从公司赶出来？”听到这里，晓晴感觉有些意外，这五年来，她一直忙着打工完成学业，几乎没有去关心过长信公司的消息，也不想去关心一个误会自己、开除自己的企业。晓晴本想再问一句，可是秦牧却突然转移话题，“都过去了，如果没有那场风波，说不定我还被困在原地。走，咱们去吃饭吧！”

  一进屋晓晴就迷糊了，从装修上谁都能看得出，这里既不是普通饭店，也不是私人会馆，而是私人住宅。“这里是？”晓晴一进门厅就不由自主地发问。秦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才开口“你猜得没错，这里不是饭店，而是我的海边别墅。刚开始没告诉你是怕你不肯来，现在嘛，不怕你走了。首先这里晚上没有公交车，其实这里晚上也很少有出租车，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你身体虚弱也没吃饭，想走也没力气。”秦牧对于自己的阴谋得逞似乎有些得意，“先吃饭吧大小姐，饿着肚子斗争可不明智哟。”晓晴虽然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法骗自己，但她直觉告诉她秦牧没有恶意，更何况她真的饿了，就是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于是她寻着香味来到餐桌。餐桌上其实没什么大菜，但是营养搭配很好，蛋白质、维生素、葡萄糖，有一道海鲜粥是晓晴最喜欢的。看着晓晴吃饱后心满意足的样子秦牧也笑了，可是瞬间表情又严肃下来，一本正经地对晓晴说，“张晓晴，我现在很严肃地和你谈一件事。”晓晴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秦牧接着说“今天你在医院昏睡的时候我找医生谈过，他说你营养不良和低血糖都比较严重，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我已经自作主张地帮你向你们公司请了一个月的的假，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住在这里，直到你身体完全康复。另外我已经托人给你妈妈送去了钱和衣物，应该够她用一段时间了，你暂时可以放心。”晓晴本来很生气，他不喜欢有人替她做决定，更怕自己没有工作让妈妈受委屈。可是听到秦牧这么说只能对秦牧说“秦总，谢谢你对我妈妈的照顾，可是我只是你从前的一名员工，没必要对我这么好。你给妈妈拿的钱以后我会还给你，至于住处，我想我还是出去租房子吧。”

  “晓晴姐，你就住这里吧，这里离公司远，平时我陪秦总住在公司附近的房子里，这里只有我妈和萍姨两个人，平时打扫打扫房间什么的，最近萍姨有事回老家了，你留下来就当陪陪我妈好吗？”“是啊，晴小姐，如果你不嫌弃，就陪我这老太婆住几天。”本来晓晴可以说出一万个离开的理由，反倒让老人家的话说得没法开口了，更何况刚刚还吃了人家做的饭。所以只好点头答应。见晓晴点了头，秦牧向王凯使了个眼色，这小子马上心领神会，跑出去帮晓晴拿行李。此时晓晴的传呼机再次震动起来，其实这一下午已经震了好几次，只是她一直昏睡着没听见。秦牧看她似乎有事主动递过电话，晓晴这一次没有客气，因为她知道梦瑶一定着急了。回电让梦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才回房去睡觉。梦瑶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心地善良，但是对待其他的好朋友却没见梦瑶这样，所以心里暗自思忖，“这俩孩子前世难道有什么缘分？”一边想还一边摇头，笑自己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迷信前世。

  虽然晓晴已经睡了一个下午，但她还是头晕，整个人都飘飘地，像做梦，但又不是梦，不想动，无论什么姿势都想闭着眼睛。秦牧见她状态不好便带她上去休息。晓晴的房间被安排在楼上的客房，秦牧则住在她的隔壁。秦牧打开客房的门，一间宽敞的房间展现在晓晴的眼前，柔和的月光洒在床上、桌上、椅子上，一切都像镀了银，清爽的海风拨弄着吊顶上垂下的纱帘，像是有人在迎风起舞，时而轻盈，时而狂野。桌上的花瓶里插了一大束花，虽然在月光下看不清颜色，但是味道很明显，那是薫衣草。这明明是秦牧的家，晓晴第一次来，可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晓晴不明所以。看着眼前的一切，晓晴此时迷迷糊糊的脑袋开始搜索着自己的过往，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但不知是地毯太过柔软，还是她太过虚弱，身体一下失去重心，就在她即将倒地的瞬间，秦牧拦腰将她抱住。如果在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的情节，晓晴肯定会觉得这女人是装的，但是轮到自己，她敢百分之一万的保证，不是装的，绝对真实。本以为秦牧扶她站定后会打开灯，可是她的判断有误，秦牧没有动，下一秒，秦牧没有动，再下一秒，秦牧还是没有动，再下一秒，秦牧抱得更紧了。晓晴想挣脱，“秦总，你----”晓晴不敢大声，她不想让楼下的母子听到。隔着薄薄的衣服，晓晴感觉到秦牧湿热的胸膛和渐渐加快的心跳，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秦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晓晴，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再次误会我，所以我有一个请求，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晓晴抬头看着秦牧，“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秦牧一向很绅士，可是此刻却像个“无赖”，秦牧凑到晓晴的耳边接着说，“你先答应我，否则我就不放开，今天晚上就抱着你睡在这张床上，明天早上呢我让王凯把早餐送到咱们床头。”

  秦牧的举动有些暧昧，就连说的话也有些暧昧。这些话听得张晓晴目瞪口呆，面红耳赤，这是她认识的秦总吗？五年前的那件事难道是他的本色出演吗？她的脑袋里有一百个问号，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秦牧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对于这样的“威胁”，虽然她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要解决好眼前的问题，“好，我答应！你给我妈妈的钱我还你，今天这餐饭也还你，借宿的费用也还你，这总行了吧？但是你不能太过分，别太为难我，太多钱我还不起，值点钱的就只有我这条命了。”

  秦牧边笑边抱起晓晴放在床上，然后打开床头灯，坐下来认真地对晓晴说“放心，饭钱我不要，你的命我更得留着。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就按照这张纸上的要求去做。不过我希望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再看。”说完秦牧起身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轻轻拍在晓晴的手掌上，转身走向门口。晓晴以为秦牧真的走出去了，刚要躺在床上，可是就在她脑袋粘到枕头的一瞬间，秦牧又突然转头回来，吓得晓晴一下子又坐了起来。秦牧笑笑说，“刚才我开玩笑的，你别害怕，像你这么瘦骨嶙峋的，我没兴趣。”说完便迈着大步走了。晓晴见秦牧走了，连忙起身去锁上门。秦牧听到背后的锁门声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大笑，“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门关上了，只留晓晴和这满屋的花香。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会迫不急待的想知道那张纸上到底写的什么，可是张晓晴此刻真的没兴趣，目前最要紧的事是休息，只要有命在，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丫头一直都是这样，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所以她还真的没有急着去看，而是把那张纸丢在桌上，慢慢起身走进盥洗室。简单地冲了凉便爬上床，本来就是又累又困，再加上薫衣草的安神作用，晓晴很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