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变 下
“去！告诉那些人，只要打开寨门，让大军入城，并且奉上钱粮，就可免受覆灭之祸！”李远眯起眼睛，对传令兵说道。
“是，将军！”传令兵领命后，驱马前往寨门前方，冲着石墙上的众人呼道：“将军有令！命尔等速速打开寨门，恭迎大军入城！且奉上钱粮，就可免受覆灭之灾！”
“将军，恐怕那些贱民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一个将官抱拳说道。
“且诈他一诈，这世上总会有些傻子的，如果能令大军少些损失也是好的。”李远沉声道。
“属下愚钝。”将官恭维着道。
而这时，石墙上的众人则因为传令兵的喊话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的望向族长等人，等待着他们的抉择。
“按先前说过的，把我放下去吧。”上任族长进入吊篮之中，对身边诸人说道。
“大长老，你若有什么闪失，我等定跟他们拼了！”一名长老坚定地道。
大长老摆了摆手，没多说什么，叹了口气，示意手握吊绳的两名壮汉将他放下石墙。
大长老一手扶着吊篮的边缘，一手握着吊绳，待吊篮落到地面后，从里面缓缓站起身，迈了出来。
老人走到传令兵的马前，躬身拜道：“这位军爷，小人是这山野小城之内的宿老，不知可否让小人与你家将军见上一面，再做详谈？”
传令兵看了眼老人，道：“你在此等着，我去禀明我家将军。”说完，策马回到李远身旁，向李远禀报。
“哼！不识抬举，这老头算什么东西，也敢自称宿老？他有何资格见识将军虎威！”精于奉承之人总是不在少数，他们能抓住一切机会，只为那阿谀奉承的一句话。
李远只是看了那人一眼，摆了摆手，重又对传令兵说道：“将他带来吧，别太粗暴，知道吗？”
传令兵低头道：“是，属下明白！”
“行了，去吧。”李远道。
传令兵回到老人身前，说道：“跟我来吧，将军要见你。”
大长老拜道：“多谢军爷！”
大长老跟随着传令兵，中间抬头望了望日头，暗道，离天色完全暗下去还有约两个时辰，时间，足够让离开的族人避入夜色之中了。
李远同样看了眼天色，思索着，如果使诈不成，这样的防御，假使守卫者足够坚定，想要在天黑前攻下来，也是极为艰难。
李远暗叹，不知今日所获能否抵得上损失，不过还好，就算大军消息泄露，他也有“证据”脱离责难。事实上，他也只需要一点明面上的“证据”罢了，如果真的有人想动他，先要夺了他的军权再说，否则，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可能把自己折进去，毕竟，无论哪个势力覆灭，都会让留存下来的势力获利，是不是李远，都没有区别。
大长老来到李远身前，俯身道：“将军大人，大军远道而来，我等小民愿奉上粮秣犒劳大军，只斗胆恳请大军，不要入城”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没听到将军的命令么？！休再多言，立即让人开启寨门，迎接大军入城！”王姓营官怒目道。
李远皱起眉头看向王营官，他并不为这个老人的要求感到恼火。在他眼中，这座小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任他处置，过不了几个时辰，他就是这座小城的主人了。
而领他不耐烦的是，这些“沙子”实在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作为“沙子”，连低调都不懂吗？这是来给他送菜的吗？
李远有些不悦地道：“行了，王营官，该如何决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是，是，是属下多嘴，属下知错！”王营官马屁拍在马腿上，反而惹得李远不悦，他的眼中，涌现出隐晦的羞怒和怨恨之色。
李远微笑着对老人说道：“既然大军不能入城，不知本将军可否带着亲卫暂歇一晚？”
大长老微一错愣，没想到李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来他料想，是战是和，只在这一句回复之中，却不料，李远还有这么一出。
“不知将军亲卫有多少位悍勇之士？”大长老斟酌片刻，问道。
“不多，两百之数而已。”李远回答道。
大长老一怔，这个数字，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此时云山城中还留有足足一千人，其中能拿起武器投入一线作战的，有近六百人，又有半数是青壮男性。
隐世聚落并不如传说中的所谓“桃花源”一般，云山城的每个人，都会在十岁时开始体能、技巧的训练，可以说，这里每一个成年人，无论男女，都满足成为一个优秀战士的要求，他/她们所欠缺的，只是实战的杀伐。毕竟，云山城仅仅是个小型聚落，没有能力进行实战训练，实战训练所造成的意外伤亡，是云山城所不能接受的。
即便如此，作为有良好训练基础的六百人，哪怕其中有一半是女人，当他/她们拼死一搏时，依然有着巨大的爆发力，这股爆发力，足以将疏于战阵，意志不坚的两百士兵彻底冲垮！
大长老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以为李远真的没有恶意，然而，他迅速反应过来，那两百人，倘若是弱军尚可，若是强军
大长老又俯身道：“小人冒昧，然而城中之人性命系于我手，因此，能否恳请将军让小人一观将军亲卫雄姿！”
李远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原本是想先进了城，再依靠两百血战余生的精锐一举夺下大门，没想到，却被眼前的老者窥出了端倪。
而百战精锐，和杂牌军的气质自是完全不同，完全无法隐藏其锋芒杀气，而李远，本也没有想要隐藏。他是精明，却非藏头露尾之人，为了一座小城，他浪费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这位老伯倒也是明白人，既然如此，我也就懒得再遮掩什么了。没错！今日，你这城，我李远要了，你们这些人，我也要了。”李远看着老者，淡淡说道。
大长老在李远话到一半之时，就叹息一声，知道最坏的情况依然是发生了。
大长老最后看了眼云山城的方向，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身子缓缓软到在地，殷红的血溅射而出，染红了地面。他没有刺向李远，因为他知道那是徒劳，不过，他的死，是一种胁迫的解除，也是一种血色的激励，是一个给石墙上的人的信号，死战的信号
“大长老！”
一直关注着大长老动向的城民，此刻尽皆悲呼出声。
“云山城的大家！你们都已经看到了！敌人！不愿给我们生路，他们想要杀死我们，或者将我们全部变成奴隶！那么，即便是今天全部战死，也要让这些恶徒付出血的代价！！”中年族长高声悲呼，同时也是在激励士气。
族长同样为大长老的死感到悲痛，但他也同样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为了不至于在接下来的进攻中内部士气先行崩溃，他只能够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
李远望着石墙上激愤的守卫者，微微摇头，然后对传令兵命令道：“让原先的左右路军分派三百人，再从中路军调八百人，统统暂时归入先锋营麾下，让先锋营整顿好后立即发起进攻。辎重营携带的那辆冲车也派上去。”
“还有，你去对那些贱民说，开门者一家免死，如若不然，全部充为奴隶！”李远又转头向另一名传令兵道。
“行了，你们去吧。”
“是！”两名传令兵领命后，分别驰向各自的目标。
军阵在李远的命令下起了阵阵小范围的骚动，其中有三队人马向前方转移，还有一辆庞大的冲车缓缓由人力向前推着前进。冲车顶着木板，外面蒙着鞣制牛皮，中部是前锥包铁的攻城锤。
站在石墙上的中年族长看到那辆冲车，瞳孔猛然收缩，面色变换不定。
“不行！那辆冲车必须毁掉，否则寨门撑不住它的连续猛攻不对不对，大意了！我应该先让人做好随时封死寨门的准备的！城中没有足够的油料，毁掉冲车必须有人冲出去抵挡片刻才行。相比毁掉冲车，还是直接封死寨门损失较小，反正，我们，也活不过今日了”封死寨门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为撤离的族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减缓他/她们被敌人大部队追踪到的速度。
事实上，李远根本没想要进行大范围搜索，那只会让大军更加疲惫，延缓后几日的行军速度，而他却必须保持快速的运动，所以追捕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别忘了，他现在还在敌对领的领地呢。而他只需要做出追捕的姿态就行了。
“那么，封死寨门，绝不能让敌人冲入城中！”中年族长命令道。
“那辆冲车，即使不算攻击大门的作用，也是很好的掩体，要尽可能毁掉才是。”
石墙上，滚木礌石、火箭火油的运输，都已经接近尾声，人人都带有视死如归的坚定之色。
传令兵来到寨门下，仰头喊道：“将军有令！开门者一家免死，如若不然，全部充为奴隶！”
族长冷笑，示意身边一个精于箭术的猎户将其射杀。
猎户弯弓搭箭，略一瞄准，吐气开声，离弦之箭就贯穿了下方传令兵的胸口。
墙上众人都是欢呼出声，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意。没有人动摇，云山城，是他/她们的家，他/她们的根，云山城中的每个人都认识彼此，想让他/她们因一己之私而出卖整个云山城，是不可能的事！
李远冷哼一声：“找死！”
一场不对称的血战，即将展开。
就在两方各自完成最终布置的时候，冬也也回到了凌月香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