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For the past and...love
夜幕笼罩下的宁静平复着白日的喧嚣，如水月光抚慰大地。路面的坑洼积蓄了满满的雨水，丝丝细雨飘落，无风吹过。
赤血睁开双眼，透过被打湿的车窗，在发动机的叫嚷中听到细微的雨水碰撞之声，车队还在继续行驶。
“云泽，云泽，云泽”
“人的生命，从来就不属于自己。最开始，你的命属于尽到职责的家人。但你犯了错，你本该死去，是我把你从死亡拉回现世，你的这条命，就归我了。”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道理，军队更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没有权力放弃本就不属于你的生命，明白吗，新兵？”
“色狼！笨蛋！大傻瓜！”
“呜“
”不许笑！“
”为了女神，为了胜利为了死者和生者。“
”你还没到死的时候。“
”现在到了。“
赤血看着光与暗的边界，将梦的记忆和刚刚的杂念从心中剔除。
战争不容过去，战士无从拥有，幻象只能摒弃，胜利必须获得。
在上次大战中作为发芽的种子被保存下来，已经五年了。六年前，他没有了过去，等待他的，只有战争，战斗，和死亡。胜利不属于上一代战士，也不属于他这一代的战士。从蔓延的天灾，到节节败退，一路不知多少生命被毁灭，多少生命被抛弃。直到现在的据守防御，将近五百年的战争，本该死去的人们，在女神石的帮助下渐渐获得了抵抗之力，以死亡为代价，获取生命的的延续。
而下一次兽潮，将要来临了。平均四到八年一次的群体性暴动，化作死亡的浪潮，漫延而来。
兽潮的形成，据分析，是由一种拥有特殊感知方式的黑兽引起的。在未知的死域内部，每时每刻，都可能有黑兽诞生。诞生的黑兽各不相同，只有象征着死亡的黑色外表和扭曲怪异的形体具有共通性。这也是黑兽名称的由来。而每只黑兽的感知方式，从能够明确确定的视觉，听觉等人类拥有的五感，到猜测的磁场，热能差，声波等等，再到许多根本无从判断的感知方式，一只黑兽可能拥有一种到多种的感知方式，没有规律可言。无法对黑兽进行捕捉，军方只能在兽潮间歇期的小规模战斗中通过实战来获取稀少的观测数据。
兽潮的暴发，在人类看来，就好像所有黑兽突然具有了简单的智能和群体从众性一般，才形成集团化黑兽一同行动的情景。但黑兽已经被确定不具有智慧逻辑等智能存在，因此，最可能发生的，就是一类具有特殊感知方式的黑兽的诞生。这种黑兽，让所有/大量的黑兽都观测到了生命的存在，从而引发了群体性暴动。至于为何聚集起来，有两个相关猜测，一为这种感知方式的作用范围影响，二是黑兽原本就大量聚集着。另外的可能性，暂时没有相关证据，也无从猜测。
每次兽潮，都是灭绝之时。
车队从横田基地离开的第二日晚，实训部队回到了驻地。驻地位于另一道防线的后方，从主基地中独立出来。作为王牌野战部队之一，赤血隶属的陆军第五十四军一二七师拥有全军素质最高的人员补充。
野战部队不同于防线驻守部队，野战军没有重装备。平常作战独力即可完成，而兽潮防御战则是由防线驻守部队先实行打击，在远距离上摧毁大部分敌人之后，野战部队才会进行作战。因此，野战部队也被称作“肉搏”部队。而如果野战部队覆灭，才会轮到驻守部队继续抵抗，通常这样的情况发生，也就意味着整条防线的崩溃，只能采用最终的决死手段消灭兽潮
军队中有关于饮酒的相关条令，定时定量。由于女神石有促进植物生长的作用，因此粮食生产在有秩序的社会体制下是不成问题的。也就有了酿酒的条件，不过，人均量是不多的，属于奢侈品行列。
赤血冲完澡，回到军官宿舍，没一会儿，皋月就拿了两瓶酒水过来。赤血打开门，微一挑眉，道:“现在就喝？”
皋月大喇喇地道：“哪天喝不是喝，你可别找借口说要睡觉了啊！”
赤血转身取了两只杯子，放在桌上，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皋月将一瓶酒分给赤血，拿了只酒杯，扭开盖子，给赤血倒满，又给自己倒满。
一饮而尽后，皋月摇头道：“这变强了什么都好，就是喝酒不痛快，酒本来就少，现在喝起来更是完全没感觉。队长，你那份是不是又没领？浪费，浪费啊！”
赤血仰头饮完后，道：“我对酒精没什么兴趣。”
皋月笑道：“没老婆，喝酒，抽烟，赌博都没兴趣，你这男人当的这辈子算是值了，哈哈哈！”
赤血淡淡地道：“我还活着，而且活的还不错，这就足够了。”
皋月又饮了一杯，仰躺在椅子上，望着白色的毫无修饰的屋顶，微笑着叹息：“活着啊活着是挺好，我挺喜欢的。”
说完，皋月身体前伸，看着赤血道：“队长，你今年才二十四吧，我二十五，虽然比你大了点儿，但还是得叫你一声队长，谁让你比我强呢，哈哈！”
赤血不置可否。
“队长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想了五年，但还是忍不住去想。”
“我好后悔，真的后悔我他妈怎么就脑子一热去求婚了呢！一想到这事儿我就想扇自己，艹他妈的！”
“我们这种注定要死的人，找哪门子媳妇儿？！我一直想，就是想不明白我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我对她说我爱她，让她嫁给我！结了婚我就来这儿了，两年回一次家”
“干！”
“要不是我命大，别说两年回一次，早就变成一张阵亡通知书了”
皋月揉了揉眉头，倒了杯酒，喝完继续道：“其实，上次回去的时候，我说要跟她离婚”
“她不想离，问我既然要求跟她结婚，现在又为什么要离婚。她说她还等着给我生个孩子，好给我家留个后是我他妈自己贱啊！我活该断子绝孙！”
“但是我好恨自己，恨自己浪费了她四年青春，浪费了她对我的一片心意。”
“最后我们离了，我不想让她白白地等下去，最后就等来一张纸。”
“队长，我挺羡慕，也挺佩服你的。”
赤血端着一杯酒，没有言语。
“必死之人，还去牵扯别人，就他妈是个懦夫！没胆子一个人去死，就想找个人分担自己的恐惧，看着别人为你哭，为你笑，关心你，牵挂你，以为这样就能忘记死亡的到来”
“我对不起她，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她，还是只想着利用她了。”
“不过，就快结束了，我也不用再去想这些活人才有的事了，呵呵。”
皋月笑了笑，将最后一杯酒喝完，放下杯子。
“听我唠叨了这些废话，队长你估计该烦了吧，哈哈！”
“还好。”
赤血继续倒着酒。
“哈哈！就喜欢队长这股子冷淡的感觉，能让我这种容易脑子发热的人冷静下来。”
皋月对赤血的态度不以为意，反倒认为这样再合适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无需他人多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可以同情，允许注视，但无需多言。
“话说回来，以前我们从来没多嘴过，但在死之前，队长你的本名到底是什么，能告诉兄弟么，总不能到了底下还用军队的代号称呼彼此吧，队长！”
赤血道：“你们没问，我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云泽。”
“这名字早就不用了，你们就当我的真名是赤血就可以了，没什么分别。”
“这样啊，那他们三个我就不告诉了，嘿嘿！”
皋月挑眉笑道。
“行了，说了一通，心情好很多了。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招待那些‘贵客’吧！”
皋月起身，活动下肩膀，挥了挥手，向门外走去。打开门，皋月脚步顿住，没有转身。
“队长，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吧？我们的死有意义吧？”
“你有死的觉悟吗？“
”当然。“
”你想死吗？“
”怎么可能。“
”回去吧。“
”是。“
皋月带上门，披着皎洁月光，眼中露出一丝追忆，摇摇头，离去。
赤血倒了杯酒，望着杯中倒影。一张年轻和成熟并存的普通面孔，额头却有着一柄滴血的猩红斧头。赤血并拢食指和中指摩挲了几下额头的斧头，随着手指的摩擦，那抹猩红，却是有了淡化的趋势
流连，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值得留恋的爱。无关其它。
”女神一直都在，只是还未觉醒。所以，我们终将结束这一切的一切。“
”你不想升衔我不勉强，力量就是力量，必须给予尊重。但，记住你的职责，明白吗？“
”是，都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