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祭
传说，五百年前，所有人都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身穿银色铠甲，手握白色火焰长剑，背后生有两对纯白无暇羽翼，散发着无尽光辉的女神和一位邪恶存在战斗着。
战斗的尾声，邪恶存在陨落前，打破了某个地方和这个世界的界限，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方圆几公里，并且还在持续扩大的空洞，无穷无尽的黑暗如潮水般涌出，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山河湖海，平原丛林，只要是蕴含生命的地方，都在黑暗的笼罩下被同化。无数难以想象的强大黑兽从中诞生，哀嚎扭曲的黑雾笼罩四野。
女神牺牲了自己，将无数黑兽消灭，净化了大部分黑暗潮流，并且封住了被打破的界限，最终，陨落而亡。
梦境的最后，四翼的女神用柔和而悲悯的美丽嗓音道：”黑暗正在漫延，无数生命和灵魂将会堕入黑暗的深渊。但是，无论遭受多么巨大的痛苦，我们终将获得胜利，生命终将获得胜利。”
“我，主的座下，四翼之萨米尔，与你们同在，与善念同在。”
“请坚持下去，胜利终将到来。“
梦境结束后，黑兽之灾，爆发了。同时，女神石像也在各地一夜间凭空生出。
涟薇穿着素色衣裙，盘着发髻，走在碎石小路上，向着镇子中央的广场行去。清晨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轻风微拂，撩起衣袖。倾斜的光线将人的影子拉长，纤细的身形摇曳于太阳的光影中。
围绕着一尊女神石像所建的广场，是镇上人们集合祷告的地方。每天清晨和傍晚，在工作之前和结束之后，集体参拜也是一个放松和增强向心力的过程。但今天有所不同，因为，这一天，正是每年对亡者的祭礼和生者们的祭典之日。
涟薇站在人群中，双手握着女神石吊坠，默默祈祷着
“希望”
希望，希望什么呢
涟薇合上眼帘，一幕幕过去的记忆闪过，最终，却似毫无所得。
“伟大的女神啊，请让我们获得胜利，请让死者安息。”
看着女神石像，涟薇感受到一种温暖和平静。女神低垂的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那微笑，具有安抚心灵的作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台上的牧师抬起头，宣布早晨的祈祷结束。于是，祭礼开始了
人流向着山上的庙宇前进，临近山脚，苍凉的镇魂曲奏起。石阶两旁的树上绑着白色居多的纸带，但也有其它颜色混合其中。
奉纳和牧师走在前面，奏乐的人跟在其后，民众伴着镇魂曲的曲调，缓缓移动。
庙宇建于小山顶端，一条石阶蜿蜒而上，在石阶的尽头，一方写着“宇田寺”的匾额由红柱支撑着。
牧师，奉纳，奏乐踏入庙宇，其他民众纷纷跪俯于庙宇周围的平台上。
女神石像的一侧建有一座坟冢，坟冢前伫立着一块无字石碑。白色的碑身上满是风侵雨蚀的痕迹，然而，却也给人以岁月的厚重感。
石碑和坟冢，是为亡人所设。无论是战死的士兵，还是一般故去的人们，都在祭奠之列。
牧师一手握着女神石吊坠，一手拿着经文念诵祷词。除了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孩童外，跪于地上的人们都立起身，手握吊坠，跟随牧师默默念着祷词。
“女神啊，请引导亡人的灵魂，让他们归于您的怀抱，在您的慈悲中安息”
几篇祷词诵完后，在牧师的住持下，奉纳将分别盛有水果，谷物，花朵和种子的托盘放于女神石像和无字石碑之前。接着，身穿鲜艳服饰的奉纳们就跳起了祭祀的舞蹈，唱起苍凉与轻快并存的镇魂之曲。
整场祭礼，是肃穆和轻松相结合的。人们不仅要去缅怀亡者，也需要在其中鼓起继续生活的勇气和向往。种种悲伤与痛苦，既然无法忘怀，那就只能将其化作生存下去的动力。
“愿你，能够在另一个世界再无悲伤。”
涟薇睫毛轻颤，自从来到这个镇子后，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这样祈祷，在亡人的碑和坟冢，在女神的面前，如此祈祷着。
结业后，她在镇上一所专为附近孤儿所设的学校教书，教的是军事技术理论概述。军事相关的课程，无论在那种学校，都是最多的。而为孤儿所建立的众多学校，其实就是军校。建设和资金，都是军方投入的。他们的未来，大都是当兵战死。
祭礼结束，人们返回家中，开始为傍晚开始的祭典作最后的准备。
祭礼是为了死者，而祭典则是归于生者。
涟薇一人回到家中，她的父母还是住在故乡，有时会来看望她，其他兄弟姐妹也是各有去处。
翻看着教程，觉得饿了之后，随便做了顿淡饭，收拾完，涟薇就躺在床上，渐渐睡去。平时她是不午睡的，但今天有了闲暇，她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于是就小憩一会儿。
正午之后，祭典所在的街道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布置了。除了整体的场地，就是各人自己的摊位和舞台了。
装好蜡烛的灯笼挂在街道的各个地方，红布缠满街道的立柱，人们上上下下的忙碌着，使得街道焕然一新，鲜艳多彩。
联合会的商品经济不发达，这是连绵的战争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因此，小镇上并没有多少家店铺一类的地方。
这里的人们以生产农产品为生，田地山货果林，还有一些鱼塘，由当地联合会政府收购大部，剩下的用于日常所需和小规模交易。
经济落后，并不代表着人们生活质量一定落后。高端商品难以流通，只有供给品商店限量供应。然而，农产业的异常发达，使得食品不再是缺少品，反而很是丰富，这也是长年战争而酿酒业没有被禁止的原因。
傍晚时分，在辉煌绚丽的夕阳映照下，一盏盏红色的灯笼燃起光芒。
搭起的店铺和舞台黏贴着彩色纸质条幅，种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流动的空气中，笼罩整个祭典所在的街道。舞台上进行着种种传统民俗表演，为夜晚所准备的烟火也摆放完毕。
涟薇备完课，失神的坐在桌前，望着窗外两三成群的人们，向着祭典的所在说笑着行去。一群飞鸟扑楞着翅膀掠过窗台，将涟薇从失神中惊醒。
“六年了可是，怎么可能忘记呢”
嘴角泛起无奈与苦涩的笑，昔日一同参加祭典的一幕幕画面再次闪过脑海，这些本已变得模糊的记忆，因六年前的事而再一次的清晰起来。
年少的初恋，对于许多人来说，本就是代表着青葱岁月中符号化了的纯真爱情，世间再没有那样的一个他和她能让人感受到那般的美好。
她记得，那双唇留下的触觉，直让人不想分离
然而，世事总是九分不如意。不论是说没有勇气也好，理智的选择也好，遇见了，分离了，就是如此。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去看看吧。”
涟薇叹了一声，沐浴一下，换上曾经女性所穿的裙装，现在被当作祭典的礼服所用。
对着镜子盘好发髻，擦了淡淡的状粉，系好衣带，踏上凉鞋。涟薇锁好门，一个人走在路上。其实以她的条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是没有追求者，但她的确没有心思想这些。那两件事，无论那件，都令她至今难以忘却。
迈入人流之中，男女老幼，都穿着古装服饰，如同回到了久远的岁月之中。
人们拿着小吃，游逛在满是欢乐的街道上。快乐，是生者的愿望，正是因为有着太多悲伤和不快，才更要追逐快乐的所在。
月亮和星辰开始显现，澄澈的夜空给予生灵无尽的遐想。在这夜空之下，一片片灯光烛火和明亮于天穹的光芒相呼应，构成了这天上，与人间。
“嘭！”
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接着，一朵朵烟火开始升空，燃爆。
孩童们手持小型烟花，划出一道道火环，举起手臂，在半空挥舞着。红晕在兴奋的脸庞上生出，容易感到满足的孩子显然是祭典中最开心的一群。
涟薇掏出一张纸币，接过串烧，拿回零钱，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前行。
咬了几口，涟薇心里叹息一声：”即便是这种气氛，没有心情，吃什么也是索然无味。“
摊位上，自然不只是吃的东西，各种节日中的小游戏也是应有尽有，毕竟，每年一次和祭礼同天举行的祭典，对人们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节日。
玩游戏的，多是成对的恋人，拿着吃食的孩童。并不都是什么非常有趣的游戏，但在这种节日氛围下，却是有着其独有的乐趣所在。
涟薇找了家面铺，吃了碗面，然后就离开了。
繁华不属于所有人，总有人会在某个角落，或主动或被动地，独享属于自己的世界。
昏黄的灯光交替着变换影子的形态，涟薇一路小心地回到家，又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涟薇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时间流逝，涟薇不时地闭上眼，用手揉揉眉头，然后继续阅读。
突然，窗外爆出了连串的炸响，涟薇抬头一看，只见那夜色的天穹之下，一片绚烂的烟火不停地升起，这是祭典最终的烟火表演。
”祭典结束了，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