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碧眼
他凑近了那个倒在沙漠上的男人，微微皱起了自己的眸子。
这个男人身上穿的也是一身普通的旅行装，相貌普通，至于他倒在这里的原因，看他的嘴唇就足以知晓了，这很明显是过度缺水的症状。
不再犹豫，他快步走到男人的身旁，用手臂扶起了他的身子：“怎么样，没事吧？”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男人的眼睑稍微颤动了一下，显露出了下方那双空虚的眸子。
这个男人茫然地注视着面前的他，无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男人用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极其虚弱地说道：“水，水”
这个缺水的男人完全无法编织出任何其他的话语，就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水这一个字。
他凝视着这个男人的双眸，感受着他对于活下去的渴望。
他能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想要活下去，他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将手伸向了自己悬挂在身体一侧的水壶，他摇晃了一下它，感受着其中的重量。
如果将水给他的话，自己之后的行程，也许就没那么轻松了，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见死不救。
心中下了判断，他解开了那个水壶，将口子凑到了男人的口中。
微微倾斜了一下水壶，他把里面的液体以极其缓慢的速率灌注到了男人体内。
水随着喉咙流淌而下，他可以看到男人的眸子随着这股清澈的液体的注入，越发明亮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死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逃出了生天一般。
从一开始的被动接受到后来，男人几乎是发狂一般地抓住了水壶，拼命地将头仰起。
看着他的模样，他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能够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就意味着这个男人已经完全脱离死门关了。
安然地坐在了旁边，他注视着这个男人饮水的模样，并没有催促，也没有让他省着喝。
他就只是等待着，等待这个男人将水完全饮尽。
那壶水被他喝光了，那个男人甚至将水壶用力地往下甩了几下，把里面残留的几滴都给饮尽了。
用力地抓住了水壶，男人倒在了沙地上，不住地喘着气，双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如此之后，他才缓慢地爬了起来，对着他高声说道。
“大恩不言谢，阁下的滴水之恩，来日我必当以涌泉相报！”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他摆了摆手，有些无法承受面前的男人的过于热情的回应。
“看阁下这个状态，难道阁下也是迷失在沙漠中了？”男人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他。
“嗯，你没有猜错，我的确是因为沙尘暴的原因迷失了。”强打起一抹笑容，他打着哈哈。
“你呢，你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吗？”
“没错，我也是因为之前的那场巨大沙尘暴，才会和我的友人走散了，我身上的行李也不知所踪。”男人无奈地说道，用力地锤了一下自己身下的沙地。
“没办法，时也命也。”他说着，并不想继续停留在这个话题，“对了，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啊，我么？我的名字是中行说，是一个普通的旅行者，你呢？”
看着面前男人真挚的双眼，他楞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的话，你就叫我好人吧。”
“哈哈哈，好人，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呢。”中行说高声笑道，但并没有继续纠缠于名字一事，“好人兄，既然你救了我，那么我一定得回报你的恩情才是，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并肩而行吧，在这样的沙地里，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有一个伙伴，不管从什么方面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因为刚刚从那样的状态苏醒，所以中行说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是他背着他，才平安地把他带到了那个他临时靠沙地构筑出来的休息区域中的。
而等到他们完全安定下来，距离天亮其实已经不远了，他注视着天边的色泽，扬了扬手：“估计是睡不了了，只能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了。”
中行说对于这样的决定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想来以他的身体估计也是想多休息的吧。
做出了决定，自然就要履行，二人就这样靠在沙地上，闭上了双眼，为了明日的行程继续准备。
当微亮的光芒从地平线上升起，他也是适时地睁开了眼。
中行说在一旁还是紧闭着双眼，听他的呼吸声，他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他并没有打扰他，而是站了起来，打量着周围的沙地。
不断在沙地上迈步，他徘徊在这个短暂休憩场所的周围，思索着未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首先应当谨记的事情是水已经没有了，就算靠着仙人掌之类的植物还能勉强撑着，但那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无论如何也得早日找到脱离沙漠的途径才好。
再次在脑中确认了一下之前判定的方位，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觉得自己还没有饥饿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干粮能够存放很长的时间，还是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再吃吧。
今天，该往那里前进呢？
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在脑中与地图进行了比对。
本来他是想急速朝着远离沙漠的方向前进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沙漠中的绿洲一趟。
无论是补给水分还是短暂休憩，都是极有必要的，而且去往绿洲的那个位置其实也并不会很耽误行程。
点了点头，他看向了身后的中行说，轻声说道：“快醒醒。”
“怎，怎么了！”似乎是被他吵醒了，中行说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断地摇晃着脑袋。
“没什么，只是我们可以开始动身了，趁着还没那么热多走几步也好。”
中行说一抹自己的嘴唇，立马应和道：“好嘞，我这就来。”
看他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昨日还很虚弱的样子。
注视着中行说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只是在前面开始了行进。
他并没有告诉中行说他昨日把他的水全部喝完了，因为那样做并没有什么必要。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知晓就好，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他一向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在沙漠中的旅行，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那确实是，非常枯燥的一件事。
无论是对食物的获取还是水源的取得，都只是一些熟能生巧的技术而已，只要不发生什么异常的突发事件，沙漠就安稳地如同自家的后院一般。
不过，还是想要一只骆驼啊。
这是他在这几日的行程之中，唯一的渴望。
作为沙漠中的方舟，如果能有一匹骆驼陪伴的话，不仅速度会大大加快，安全性什么的也会得到很高的保障。
不过还是不要奢望一些太过于缥缈的事情会比较好。
他想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中行说。
随着这几天的陪伴旅行，他对于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也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认知。
那就是中行说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像他外表表现出的那般敦厚老实。
他并不是很会看人，但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却反而抓得很准。
虽然总是在嘴里应和，说着好好好，但其实大部分时候，他都会选择偷懒，而且偷懒的时间绝对大于他真正行走的时间。
满嘴的仁义，但是他在讨论那些的时候，双眼中却根本没有所谓的真情实感，他对仁义的态度，就好像那只是一个用来夸耀的谈资而已。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嘴实在是有些过于聒噪了。
他听着身后中行说那源源不断的话语，轻叹了一声。
“说起来，好人兄，距离你说的那个绿洲，还有多远啊？”
“不远了，根据我的判断，最多也就只有一点点的距离而已。”他平静地回应道。
“一点点，又是一点点，你在好几日之前就这么说了，那一点点到底是多少啊。”中行说哀嚎道，一脸的肉疼。
“真的很快就到了。”他没有任何别的话语，只能如此说道。
无论中行说再怎样咆哮，他也只能做出如此的回答，与中行说不同，他并不是那种很善于交流的人。
眯起双眼，他凝视着面前，点了点头。
“你看，我都说了，真的要到了。”
中行说在后面缓慢地前进着，在听到他的话语后，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
但就是这么随意地一瞥，就差点要让他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
因为那在周围无尽的黄沙之中存在的广袤湖泊，是如此的美丽。
与周围的枯燥黄沙相比，这样的湖泊就好像是一个美人的面庞，在阳光的照耀下对着二人露出了笑容。
“绿洲，那就是绿洲吗！”中行说高声说道，下意识就高速地奔跑了起来。
看着那爆发出了在往日行进中绝对没有的速度的中行说，他一阵愕然，但最后，也还是只能摇摇头。
他并没有像中行说那样失态，就只是普通地前进着，然后在心中默念着那个绿洲的名字。
碧眼，真的是很符合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