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吉可斜视了一眼青梅竹马,她意识到吉可要说正事,正在用烧伤药擦拭伤口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虽然确实动手前调查不足,但也不是什么都没计划。挑的刺杀时机就是计划中的部分,抓住朱顿饱食后困顿之时防备心比较弱的时候进行暗杀。使用的手枪也已经装上了消声器,打完一枪就能转身潇洒离开,谁也不会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当时不犹豫于朱顿的回答,直接一枪崩了他完全没问题……但要动手的时候还是犹豫了,直到走过那仇恨的男人身后才想起刺杀的计划。慢了一拍的结果就是任务失败,并且被两个超能力者压着打了一顿。
重要的是,同为超能力者的他们没有接受自己“提高超能力者地位”的提议,并且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你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说到底我们只是在为自己争权谋利,和那些争权夺利的家伙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被简单的几句嘴炮说服是不现实的,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自己所做的事情确实无法改变现状,如同那个空气人所说的一样毫无意义。因果轮回,只是从受害者的身份转为施罪者罢了。
“吉可,你之前不是说过吗?第一次沾血的时候要让双手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动手,以此铭记自己的目的……嗯,当时你是为了理想中的平等世界,所以第一次夺人性命不能随便,但现在机会到来了,你却告诉我改变想法了?认为我们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目标毫无意义?”
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事到如今才问“有没有意义”这种问题?
已经按这样的方式过了数十年,期间自己为了理想什么事情都做过,大家都在为了理想中的世界牺牲了所有,而现在这个作为顶梁柱的家伙却质疑起大家赖以生存的信仰?
索夏妮实在无法接受吉可这毫无责任感的言论。
“那时我们拥有的更多是恨,仇恨让我们聚集到一起。但聚集在一起的大家理想中的世界只是试图反转彼此的立场,即使我们真的实现了目标也无法让‘不公’消失,只是让普通人变得和我们现在一样不得不屈服于现状,服从于超能力者们的压迫。这样一来,那样的我们和现在的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改变世界——即使是非常天真的想法,对当时的自己而言却可谓之为救赎。
没有那个冲动的、充满幻想的、过于理想的目标作为目标苟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大家可能早已受到了惩罚。
索夏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态度转变的同伴。
对她而言,吉可的改变是不可思议的、无法接受的变化。
难道他说的这些不是大家已经默认的事实了吗?难道大家不都是想成为人上人才加入到“超能至上团”的吗?为什么现在他还能冠冕堂皇地说出这种漂亮话啊?
“总之,我不打算继续干下去了。明天办个集会,和大家说明解散‘超能力至上团’的事情。之后不管你们会选择追随哪个老板还是彻底当个自由人,只要好好生活着就足够了。”
无论当初的仇恨有多么深沉,在经历了十年时光的洗礼之后,所谓的仇恨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些犯罪者也许还存活着,但他们不能代表全人类对待超能力者的态度,“超能力至上团”同样也无法代表全部的超能力者……现在做出这种决定就足够了,大家都不需要再背负那么沉重的包袱,不需要再为了那种无聊的事情做出牺牲了。
“开什么玩笑。”
“夏妮,我没有开玩笑……只有解散‘超能至上团’才能让大家都明白我的意思,大家才能从毫无意义的仇恨中彻底获得解脱。”
“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才过了十年而已!你就说忘就忘了吗?”
索夏妮紧紧地抓住吉可的手腕神色复杂。
“我没忘记,但是……十年够久了,足够我们忘记仇恨了。所以,现在的我们还是珍惜眼前的生活吧?”
恍惚着从口中跳出的台词不像是自己所说的话,但感受到说出口的同时,心头吊着的秤砣似乎被松了下来,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
吉可长舒了口气,做出选择如释重负。
“吉可……你是被精神操纵了吧?我知道的,有一种能改变人三观的超能力。吉可一定是被洗脑了才会将当时大家的约定不当一回事的……放心好了,夏妮会替你找到那个家伙,然后逼迫他解除精神操控的!”
“不是,没有那回事……我知道突然做出这种决定你没办法接受,但现在我们已经不得不做出选择了。是安然地度过一生,还是为无意义的行动牺牲大家的性命……”
如果还有更多比空气人和火焰女更加强大的家伙存在,我们的折腾对那些人而言不过是小打小闹。即使像自己这般强大也难以保护大家,到时候所有的牺牲都没有意义了。与其面对那种境地,不如现在为了保护大家抛弃那种不实在的幻想。
但是,眼前的女孩却似乎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吉可大哥,你还记得吧?在超能力者研究中心发生的事情。”
索夏妮放开吉可的手腕转过身去,缓缓道起回忆中的辛酸往事。
“那时候我大概是九岁吧……嗯,确实和吉可哥说的一样,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具体情形了。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些天发生的事情带给我的恐惧,就算死我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感受。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变态将我脱光了衣服扔进染缸里,说是想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让我的影子变个颜色。”
“然后我喝进去了,将那恶臭的颜料喝进肚子里面了哦。黏糊糊的堵住了我的呼吸道,粘稠的液体令我差点失去呼吸的功能。那种味道,深深刻在脑子里的染料味道甚至现在想起来就想吐呢。”
在索夏妮提起后,不堪回首的过去一幕幕浮现在吉可眼前。
“怎么可能忘记……”
是啊,怎么可能忘记。
被长期囚禁于充满恶臭的环境里,吃的生肉喝的生水,模拟野兽的成长模式。
在野兽集聚之地化身为狼人,听着它们怒骂着人类的罪状,同感的自己参与进去却因人类的身份被排斥,而自己同样在研究员中不被视为人类。
既是人又非人,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有没有人能告诉那个无助的孩子?
“吉可哥,我记得你当时是被当狗狗饲养了吧?他们为了研究你那神奇的皮毛甚至用了各种各样的设备切割、冲击、腐蚀你的身体,如果不是狼人的生命力足够顽强,大概早就被折磨死了。”
“我当然还记得,怎么可能忘记呢。”
被那些疯狂的研究者完全当成狗来饲养,在脖颈系上项圈,喂食狗粮和剩饭,丝毫没有身为人的尊严。更加可恶的是,有些对超能力者的研究彻底无视了超能力者身为人的身份,但他们却以“为了鉴定超能力对人体的影响”一次次试图突破研究的底线。
“我们能活下来是幸运的,但那些被虐待、被杀害的孩子们永远停留在了那时候。如果我们放弃了,还有谁能为他们找回公道?又有谁为超能力者挺身而出?难道要寄希望于崇拜超能力的‘奥塞斯圣教’?那些遵循古老规则的死脑筋根本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所以才得我们亲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