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社团内，完成各自调研任务的社员们集聚在一起就当前形势进行探讨。
首先站出来发言的是副社长李倥，他下午和星汐分开后被《九命猫的超能力》作者叫过去并发出了警告。由于牵扯到了主要议题，李倥的这一经历无疑十分值得细说，巧熏作为社长立刻要求他解释详情。
在巧熏的要求下，李倥当即将和猫医见面的经历一一道来，社团里每个人都一副若有所思地听着李倥细说的遭遇，但就在李倥道出“她说‘李倥先生，请你滚出去’”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说话——
“然后，你就这样滚回来了？”
巧熏强忍着笑意，却掩饰不住眉眼间的戏谑。
“这个嘛……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我就只能先回来和你们商量一下了。对一个信仰超能力的家伙，要让她认同我们的理念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一直在旁边写着笔记的星汐高高举起了手，挥了挥示意要求发言。
“丁星汐，请发言。”
主导讲话的是朱巧熏，当上社长的她经过半年的磨练明显对这方面熟络了许多。至于在社团建立期间她遇到了什么，又怎么样从一个傲娇的大小姐变成理智的管理者就说来话长了……总之，社团成员一路看着巧熏成长到现在，已经认可了她身为社长的地位。
丁星汐翻动笔记本，从笔记中挑出几近忘掉的重点内容。
“阿空这趟不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的出发点是根据‘猫医’书里存在的‘超能力猫’进行调研，但由于作者直接说不存在，那么我们也就省下了调查的时间——原本是这样的，但我在和野猫小琼的对话中得知‘超能力猫确实存在’，所以前提不成立。”
星汐发言结束，社团内陷入一阵沉默。事情的发展在这一瞬间反转了，就连立刻都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就在大家以为李倥从猫医口中得知的“不存在超能力猫”是真相的时候，与猫进行交谈的星汐却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她彻底推翻了李倥的说法扭转了局面。
“不、不对吧？”
如果按星汐的结论来看，猫医在和李倥的交谈中从头到尾的诉说都可能是谎言，那么一向自诩聪明的李倥被外表清纯的女孩子彻底捉弄了一番，实属丢人。
李倥怎么可能就此接受自己被戏耍的事实，当即拍案而起。
“等一下！你逗我？星汐学姐和那只野猫的交谈只是一直在聊八卦，哪里有说到什么‘超能力猫’确实存在的事！就连超能力三个字都没怎么提到好吗？不要认为我们听不懂猫语就胡编乱造啊！”
“可是阿空你并没有听完全我们的对话，我和小琼聊完之后才将‘猫耳朵’给你的，那已经是我们聊完主要话题之后的闲谈了。猫语的信息量可是比你听到的还要浓密得多，而且你凭借工具听到的内容始终有所遗漏。毕竟是凭借‘寄宿能力’做出来的一次性道具，我的‘百兽语’本身所具备的猫语功能也没有你遇到的猫医那么强大，寄宿到道具还有所衰减……就像网络上的自动翻译，总会遗漏部分信息。”
星汐摊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是说那几句‘喵喵喵’就算聊完了？如果是那样子的话……按星汐学姐这样说，小琼不也告诉了猫医小姐我们调查‘超能力猫’的事情吗？为什么她要给我们提供真相，而后又告知猫医我们在调查‘超能力猫’？”
“我的超能力‘百兽语’不只是与动物会话，也能识别它们语言的真假。在我面前的野猫小琼并不具备欺骗我的能力……而且我需要纠正一点，小琼并不是被猫医饲养的猫，她具备真正独立自主的思考能力。至于小琼和猫医的关系，我并不想去了解。”
星汐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想掺和到复杂的事情里面。
“那么，如果超能力猫真的存在……你觉得会是谁呢？”
李倥看向星汐，似乎想确认她的答案是否和自己一样。
是的，李倥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
只是一开始并不愿意说出来，不料早就被星汐看穿了。
“猫医，‘猫医’小姐是猫。我想，你也察觉到了才对。”
星汐说出来的答案与李倥预想的一样。
“星汐，你确定吗？”
巧熏眯着眼盯向星汐，星汐也直视巧熏的目光，却突然陷入一阵沉默。
星汐似乎没办法对巧熏的质疑做出肯定的答复，转而目光犹豫地看向李倥。
“别看我啊……你能确定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不排除自己的超能力作出的判断有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如果你也能对自己的判断做出依据的话，可信度会大幅提升。”
“嗯……毕竟我们都无法接受超能力呢，更何况是这种依赖超能力做出判断的答案。”
集聚在这个社团的超能力者们都对超能力有着各种各样的复杂情感，无法信任、极度厌恶、坚决反对……即使依旧用超能力做着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也都心怀芥蒂。对于全体社员而言，“超能力”还是消失比较好。
全体依赖超能力做出的判断也就需要对超能力的认可，但他们没有人想认同自己的超能力，更别提依赖超能力做出的判断了。这就导致即使真相就在眼前，他们也不得不表示出“反超能力”的立场——无法彻底地信赖自身的超能力。
“我发觉不对劲的地方果然还是‘她看得见我’。一般而言，初次见面的人并不能察觉到我的存在，除非有人指出我的存在，而且她也认同我的存在，我才会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但是第一次与猫医见面的时候，她就立刻发现了我的存在，像是没有注意到我是超能力者一样正常交谈。那么，她的身份就很有可能不是‘人’，而是‘猫’。”
“对猫无效吗……原来如此，你被当成‘空气’看待的只对‘人类’生效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你也不早点说。”
朱巧熏不满地瞥了李倥一眼，李倥倒是坦然地摊了摊手。
“你又没问过我。”
“话说刚才星汐没说出来的话，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瞒过去了吧？待会给我解释一下动机。好了！那么现在结论出来了，‘猫医就是超能猫，书里写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大家应该都没有意见吧？”
巧熏环视一周，没有人提出质疑，都显得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倥与丁星汐两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得出了结论，一方面是超能力反向证明了猫医不属于“人类”，一方面又是猫的证言“猫医是猫”，显而易见的——猫医便是她自己写在小说中的“超能力猫”，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性吗？
“啪！”
从一开始就默默无声地看着事情发展的可凛此时却拍了拍掌，将众人的目光往她身上集中。
“咱觉得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更值得注意的东西。不论‘超能力猫’存在的真假，咱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不是吗？而且不觉得从小空接触的‘猫医’和小星汐有点共同之处吗？”
“嗯？和我有点像吗……”
可凛盯向侧头的星汐学姐，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们一样是能和动物对话的超能力者，一样是收养了大量动物的超能力者，这两点确实很像呢。”
朱巧熏这才想起了星汐进入“超滚社”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可凛的提醒下想起当时的情况，与现在李倥所描述的“猫医”对比情况着实相似。
“可凛倒是提醒我了，星汐加入社团的时候也发生了一件类似的案件，当时在网上还是挺热门的事件呢……校园内的动物纷纷消失，最后在李倥的能力下跟踪了有味道的空气，追寻着空气的源头找到了丁星汐的所在地，不料事情解决得异常轻松就是了。”
巧熏看向丁星汐，似乎在询问她的想法。
丁星汐似乎并不喜欢被提起当初的事情，经常在谈论起过去的时候避讳地离开。现在话题往她身上引过去的话，就不得不提起她不喜欢的话题了。像是撕开结成痂的伤口，就怕她再一次受到伤害。
“哦，是那件事情啊……当时还真是惹起了不少争议呢。不过还好，最后和平解决了，那些被偷盗的动物也没有受到伤害，也因此没有在后期造成过多的舆论。”
李倥倒是满不在乎地沿着话题说下去了，这就牵扯到了丁星汐敏感的神经，她立刻重重拍了下桌子。
“等一下！怎么现在才说那件事情……”
丁星汐生气地别过脸去，对自己曾今的黑历史被再度提起而感到不快。
倒不是她对之过于敏感，因为牵扯到丢人的一面，实在不想被人提起。总不会有人想老被提起过去的丢人一面吧？特别是那种表现出自己不成熟一面的，甚至可以钉在耻辱柱上的事情。
“好啦，你就别生气了吧？只是与动物对话的超能力本来就少，你当时的事情又和猫医有点像，拿来类比一下也算合情合理，你就别赌气了。”
李倥拍拍星汐的肩膀试图安抚，反倒被一拳捶成空气团。
“好啦！我知道了。”
众人的注视迫使丁星汐认命，她只得叹了口气放下那份吊在心头的踌躇，开始自顾自地说起已经被自己当做黑历史的往事。
“你们都知道，我的超能力‘百兽语’能让我与动物进行对话，也知道我没办法凭借这个能力无条件地命令动物为我行动。似乎只是如此而已，只是多了与除了人类的部分生命进行对话的功能，但其实与动物对话带给我的影响不只是如此……你们想象过吗？耳边萦绕着动物们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求助、有怒骂、有哭喊，而身为人类的自己却无能为力。听着它们声音中传达过来的情绪，满脑子都想着——为什么它们没办法与人类和平相处？为什么人类要杀掉它们？为什么人类要吃它们……在我年幼的时候就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
“这么说的话，猫医小姐也是这样子的心情吗？而与星汐学姐不同的在于——她只接受了猫的情感。因为从小听着猫传达过去的情感，她没办法将猫和其他动物混为一谈，在她心里只给了猫特权，造成了她如今与猫群共存亡的情况。”
李空挠了挠头，想起和猫医的对话不禁有些头疼。
自己确实活该被赶出门……“猫屎咖啡”、“回到正常的状态”无疑都是些踩中她痛点的话题，对她至今的努力都给予了否定。
“虽说同种类型的超能力大部分都拥有类似的性质，但除此之外产生的区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举个例子，阿空的空气化超能力让他只能通过客观及主观的双向视角判定，没有符合两种条件的视线是无法从空气之中分辨出他的存在的，只有认知到他，他才不会成为空气。我的‘百兽语’是能听到动物的话语，即使只是蚊虫在我听来也如同絮絮叨叨。尽管从小就处在这种环境下，我多少已经习惯了，但当我越来越发觉自己的情况与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的周围比我还要安静许多，我就不得不去思考‘为什么’了。我加入‘超滚社’的原因也是如此，只是因为想得到更加安静的环境，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正常地与‘人’对话。”
事情发生在半年前。
丁星汐，是一个既普通又不平凡的女孩子。
她穿着严密的衣服，长发厚实地披散着遮掩了大半面容。在他人眼中无疑是“阴郁”、“沉默寡言”的代表。没有人会去在意她，她也自觉地离开人群，独自一人地孤独生活着……
“停！停一下！不要像是要开始回忆一样啊！回忆这种东西总是又臭又长的，现在在场的大家可不想听那些已经经历过的无聊事！”
李倥敲了敲桌子提醒丁星汐不要说无关紧要的话题，丁星汐反倒开始生气了起来。
“可是……我突兀地和你们一起活动，这在很多人看来不是非常莫名其妙吗？至少趁现在好好回忆一下，让大家知道我的过往、明白我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缘故来到这个‘超滚社’好吗？”
“完全不需要！”
“莫名登场的角色后面没有说明的话，很容易让人看不懂的啊！就像是看动画看完第一部后，第二部在主角团突然跳出来一组陌生的角色，这让人怎么会有看下去的兴致啊！”
“就是突然出现新角色才会有令人追下去的好奇心啊！而且说到底丁星汐学姐你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加入社团的！虽然当时发生了一起事件，但最后也没什么波澜，只是你一个人太过寂寞了就擅自骗走别人的宠物……很没出息的，你还有脸说。”
“啊！你说了吧？你说出来了吧？‘没出息’什么的！所以我才根本就不想提起过去啊！你们还非得让我说，我腆着脸说出来了，你们反倒是觉得羞耻了！”
现场顿时混乱了起来，丁星汐开始哭哭泣泣，可凛赶紧上前安抚，朱巧熏则抱着手一脸不爽地盯着李倥。
对于这一群人而言，讨论的话题似乎也并不怎么重要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