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球形的彩虹灯将花花绿绿的灯光像流水般一刻不停地在墙上，天花板上，人脸上刷过。
舞台上，歌女的声音婉转悠扬，仿佛深山中的精灵。
而在灯火阑珊的角落里，有着一男一女身着仿佛古册里的古老服饰，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端着酒杯，而周围的人却没有一道目光投向那里，就像是这两个似乎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人物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雷光，除了天庭里的那个家伙，还能有谁呢？”
子受举起酒杯，透过杯中的酒液看着那被扭曲的光线所映照的周围的景象。
“哼，还不是你自找的。”
作为民国出生的大小姐，云霄自然是知道许仲琳写的《封神演义》的，虽然自己莫名其妙来到的这个世界跟书中所描写的有着极大的不同，但是在帝京城里通过跟龙吉不多的交流，聪慧的她自然明白了现状。
“嘿你这话说得，云中鹤的那些破事儿不是还被你们当做进步自由的标杆胡吹么？”
“呸。”
听见子受这话，云霄啐了他一口，又翻了个白眼。
“我好歹也是留过洋，读过书，开过眼界的。你当我跟国内的那些蠢东西一样吗？”
“好吧好吧，就算我跟龙吉没有什么，难道那个老东西就会放过我吗？不管是从大势还是那些私怨上来说，我跟他就不可能有和解的出路。现在我这是在苟着求发育，等中央的经济，政治，民生都发育好了，除非他跟元始的徒弟敢动手直接洗人口，不然就姬家那两狗东西拿头来赢我？”
“是是，然后你就当头遇见一场大旱对吧？”
云霄敷衍地应了两声，然后一开口就把子受给噎住了。
“这、这又不是我的锅。再说我不是在想办法解决吗？”
“你所谓的解决办法，就是把我哥，还有这位龙吉公主都拉下水吗？”
好嘛，原来在这里等着，，子受感觉自己总算是明白了为啥三霄齐聚帝京城了。
合着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啊。
“瞧你这话说的，龙吉姑且不论，你不会觉得就算没有我拉公明来帮我镇水库，他就真的能逃过这场杀劫吧？哪怕后面申公豹上门找他的时候你能抢先一步把申公豹弄死，等到万仙阵的时候，你觉得截教上下有多少人能逃得过？既然不管怎么躲都躲不过去，为什么不奋起反抗？”
“你就这么确定一定能赢？”
“反正等死是肯定会死的。而我不想等死，公明也不是等死的人。不单单是我们，我让这帝国蒸蒸日上，让人民安居乐业，能吃饱能穿暖，甚至还有闲暇去听书喝茶。这样的生活在工业革命打开资本主义社会大门之前，已经可以说是古典农耕社会最顶峰的盛世了。就算是紫霄宫里的那个家伙，要让这万民的平和日子一夕之间破灭，无数自由的人民沦为奴隶，这份因果他真的担得起？就算他真觉得自己脸大，我也一定会去紫霄宫把他拉下马的。”
“呵，你说这话的口气真够大的。”
说到革命，云霄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前世她因为感染肺炎而离世时恰好是常凯申跳反，轰轰烈烈地大北伐全线崩盘的时候。
自然别指望她对“革命”这个词抱有什么乐观的看法——前世数年留洋学的考古，今生上千年都在通天坐下诵读《黄庭经》，像子受刚才这番类似于“人民的名义”之类的话，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比较深刻的理解。
事实上就连子受前面那几年干的那些事，试图将奴隶制帝国用强硬手段生生拉扯到中央集权专制帝国，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就算是这样，按照她曾经浅读过的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而言，子受的很多地方都可以说是完全不合格的。在她看来，子受这个神奇的家伙只要自己别找死，从大劫中活下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想要挽救帝国就纯属痴心妄想了。
“受郎，你……”
想了想，云霄虽然不抱什么期望，但是还是开口试图说些什么，没想到却被子受一下子打断了。
“云霄，你可别跟我说什么放手吧之类话啊。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自己做出的选择是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干涉而改变的。”
“你这样真的很自私。”
仙子一双柳眉瞬间皱了起来。
“对，很自私，很卑鄙，很无耻。我毫不讳言就是在用自己做砝码，把你们兄妹都拉下了水来。我这个人一向头铁，对于那些别人试图强加给我的命运决不会妥协。如果对不起有用，你让我说多少次都可以；如果磕头认错能让你缓和一下气愤的心情，我可以一直磕到你喊停为止。但是我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不管是太上、原始，还是昊天，甚至是他们背后的鸿钧，除非他们能让我彻底地从这个世界消失，否则就必须老老实实迎接我的挑战。”
说到这里，子受放下手中的酒杯，向云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美人白皙粉嫩的柔荑，双眼坚定地看着她。
“让我再恳求你一次。请站在我身后，直到看着我的结局尘埃落定，都不要离开。”
说来也是见过上千年日升月落的有道真仙了，可是云霄在手被子受握住，对方的目光又牢牢顶着自己的情况下，如玉的脸颊上竟也泛起一片令人目眩神移的羞赫红潮。
“哎，罢了罢了，我也认了。师尊曾经说过，我虽然也和杀劫有干系，可实际的劫数却不在三教之中，偏偏是应在了你身上。”
一声长叹，云霄摇了摇螓首，自当日三仙岛一别之后，终于还是答应了子受。
“你答应了？谢——”
这下，轮到子受被人打断发言了。
“话都说完了，能不能放开我的手啊？”
云霄垂下眼帘，微微抽动了一下被子受保住的双手。
“哈，抱、抱歉。”
“但是，我也是有条件的。”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要你在鹿台，给我修——不对，是给我们三姐妹修摘星楼。”
“蛤？”
子受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是出现了幻听。
“怎么？没听明白？就是按照原本的剧本所写，你在牧野抗击失败，最后身着金缕衣自焚而死的那个建筑。”
云霄一脸促狭地看着子受，话语中竟然还带着一丝俏皮的味道。
“如果你后面反抗失败了，那就为历史做一点最后的贡献好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原本这地方的主人不是苏——”
“苏媚娘对吧？可是你已经把九尾狐和冀州侯之女分开了不是吗？那个小丫头还在你的乱来之下跟着龙吉仙子踏上了仙道之路。对了，说到这里，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确认一下当初的约定了。当时你说了结了与帝国的因果之后，会来三仙岛陪我们，我可不记得有‘带上你尘世后宫妃嫔’这一点？还是说你觉得你能自比轩辕圣帝，携美三千白日飞升？”
说着，云霄翻了个白眼。
“有苏氏的小丫头姑且不说，我决不会接受跟你那黄、姜二妃同处一个宫殿的，包括碧霄和琼霄也是，我也不会允许她们自降身份。甚至哪怕不在同一个宫殿，就算是同样住在宫城的地面上也不行。”
“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好歹也是圣人嫡传，截教有数的真仙，虽然有些矜傲，但子受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今年绝对不可能建起来的。本来就是大旱，光是抚恤可能出现的饥民都会让朝廷的财政变得沉重的。”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诚意可不只是口头上说说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