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诞纪元

  查尔金一路上闷闷不乐，本以为此行的目的只是收编六个部落，对于他这个过期的征税官而言也不算是难事。没曾想这位年轻的将军却要去找什么黑砂海，这跟作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却没有资格提出反对意见。目前的驼队中都是蒂疆的人马，还有一群凶猛的恶狼，仅凭他自己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岳无敌的身子骨自幼孱弱，加上自幼生活在寒冷的环境下。非常不适应沙漠气候。平时在部落里还好，如今随军出征才知道大漠中的阳光有多么的毒辣。而且，水灵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帮不上他什么忙。

  “将军，我们歇一会吧？”蒂疆心有不忍，劝道。这位将军的地位虽然比女王还高，但平时为人非常和善。见谁都会点头问好，因此在金沙部落中很有威望。

  “不，你们撑得住我就撑得住。”岳无敌被晒得眼前发黑，依然在强忍着。

  “查尔金，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蒂疆转头问道。

  “距离第一个部落还有三十公里左右，天黑前应该能够抵达。”查尔金看了天色，回答道。

  “跟我说说第一个部落的情况。”岳无敌咬着牙问道，想用聊天来转移感观上的注意力。

  “回将军。第一个部落叫做魔塔部落，规模不大，但占据的那片绿洲水草丰美。盛产的沙梨，并以此代替粮食进贡给黑金帝国。”

  “那你认为此行会顺利吗？”

  “应该不会有波折。”查尔金点点头，很是自信。

  “那就好。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吧，咱们都是战友了，应该彼此加深了解。”岳无敌又问道。

  查尔金似乎被戳到了痛楚，脸上闪过一抹悲伤，但还是回答道：“我的部落叫深丘部落，位于大漠的最南端。我们的部落人口不多，但拥有最美的夕阳和沙丘，同时也是歌谣之乡。每当夕阳西下，女孩子们的歌声会传遍周围的沙丘。我们的战士围绕在篝火前，伴着苦草酒的浓烈入眠。”说到这里，查尔金叹了口气，“而我已经离家太久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岳无敌歉意一笑道。

  听到这句歉意，查尔金有些讶异，没想到对方会因此道歉。心中对于这位孱弱的将军大为改观。想想过去，比起在黑金帝国的魔鬼生涯，如今的日子过得要有人情味的多。不知不觉，话也多了起来。

  “将军，您的家乡又是哪里呢？您和女王不像是大漠人。”

  这时蒂疆也竖起了耳朵，对于女王的来历也非常感兴趣。

  岳无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叹了口气道：“我们来自冰冻三尺的极寒之地，一个浮生恶土的地方。说起来，那里虽然是我的家乡，但我也实在没办法去赞美它。”

  “难道比大漠还要混乱吗？”蒂疆忍不住问道。

  “混乱？我的家乡的平民可以说每天都面临着死亡。局势混乱、食物短缺、土壤恶化，还要面对未知物种的侵袭。终有一天，恶土中降临了一场大灾变，各方势力混战一团，接着又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灾。最后，幸存者几乎都被一种叫做云空母的恐怖物种灭绝。我们也是侥幸才逃出来的。”想起恶土中的日子，岳无敌除了为数不多的亲人和朋友，实在没有什么好眷恋的。

  “到底是什么物种这么厉害？连零一将军他们都无法抵挡！”蒂疆低呼一声。

  夏虫不可语冰，恶土中的情况跟大漠截然相反，不亲身经历是无法靠嘴解释清楚的。而听到未知物种时，查尔金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向蒂疆：“在大漠中，你见到过多少物种？”

  蒂疆不明白他为什么发问，皱起眉头想了一会，道：“人类、马匹、骆驼、还有狼。”

  “只有这些？”

  “据我所知只有这些。”

  “难道你们没有遇到过沙虫？”查尔金又问道。

  “好像没有。”蒂疆摇摇头道。

  听到这里，岳无敌想起刚到沙漠时遇到的那种虫子，说道：“我见到过。”然后，又将沙虫的体貌描述了一遍。

  “不错，就是它们。”查尔金点点头，接着说道：“原本沙虫是不存在的，只不过黑金帝国崛起之后才开始出现。而且，我怀疑沙虫的源头就来自于帝国神庙。”

  “你有什么证据？”

  “大批的粮食被送进神庙，这可能就是证据。”查尔金脸色有些难看。

  “黑金王到底想干什么？”岳无敌有些想不通，既然他已经拥有强大的军团，为什么还要养那么多虫子。

  “岳将军，您也是爽快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之所以归附女王，除了无奈之外，还真得希望你们能推翻黑金王的统治。尽管帝国从来没有掀起过战事，但这无休止的抽血战略让所有部落苦不堪言。每年递增的征税额度就像是一场慢性疾病，长此以往，整片大漠都将走向死亡。”这时，查尔金的目光显得极为郑重。

  岳无敌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被期望的感觉，心里却明白，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跟黑金帝国的碰撞一触即发。

  “我也不瞒你们。其实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离开大漠。”

  听到这话，蒂疆脸色一变，查尔金脸上也露出浓浓的失望。

  “但既然我们担起了这份责任，如果我们有一天终将离去，也会重整大漠的秩序之后再走。一旦战争来临，我们将与你们殊死奋战，不离不弃。”岳无敌话锋一转，听起来极为振奋人心。

  这位病秧子将军在蒂疆和查尔金的眼中，瞬间高大了起来。恍惚间认为，这是一种值得信赖的承诺。

  远处的魔塔部落遥遥在望，查尔金跳下了骆驼，亲手为岳无敌牵着缰绳，真诚道：“在将军离开之前，查尔金愿为您和女王马首是瞻，若有背叛，愿如同着这脚下的黄沙任人践踏。”

  “我也是。”蒂疆也曾是纵横疆场的战士，被激其了血性，甩了一个清脆的响鞭。

  岳无敌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只是说了一些真心话而已，没想到这两位将军如此的真性情。脑海中不由想起一段古老的歌谣，忍不住唱了出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引用《秦风·无衣》）

  蒂疆、查尔金，乃至身后所有的将士，都被歌中的韵律感染。情绪高昂，甚至连蒂疆的狼群都开始低声轻吼。

  大漠中的夕阳一次次落下，又一次次升起。而沙民们心中的黑暗和压抑从未被驱散。如今各部终于迎来了救赎，不用再为生存彼此残杀。为此，他们每一个人都愿身先士卒，血染黄沙，以此供奉崭新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