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浪

  “我知道列恩。”

  闪电劈开天幕，银光照亮了洛英的脸，还有他幽黑的眼眸。

  暴雨倾盆而下。

  洛英的声音低柔，却清晰，“我知道他。从我，坐上达德尼昂家族的飞船开始，每个人都告诉我，因为他，我才会被救出，才会活着。”

  “你说谎！”

  洛英没有回答他，转身准备离开。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接着，他被掐住了喉咙，往一边的暗巷中拖去，头砸在墙壁上，砸出了血。他张着嘴，努力呼吸着，雨水灌入他的口腔。

  “你说谎。”周北树重复着。

  洛英扭过头，不去看他。

  周北树愤恨地再一次重重地将他的头在墙上砸了两下，然后松开手，看着他软在地面上。

  洛英咳嗽了几声，对着地面吐了几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

  “你帮我解围，教我使用游戏舱，把课程分享给我，为什么？”

  周北树沉默不语。

  “那个课程，的确有问题，是吗？”

  洛英又咳了两声，“我活着，在你看来，就是错误，是吗？”

  周北树流着泪，眼眶赤红，他在洛英面前蹲了下来，“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话，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列恩？你哪一点比得上他？”

  洛英感觉到空气在震动。雨滴在震动

  他的精神力，也不受控制的震动了起来。

  “为他，陪葬吧。”周北树垂下了眼睛。

  洛英痛的抱住了头。

  ——精神力攻击。

  他的精神力，不受他控制疯狂的震动和旋转。

  他还感觉到了热。

  热的发烫。

  浑身又在发痒，像是无数只虫子在他的血管中钻来钻取。

  他再一次听到了，虫子的声音。

  这一次，格外的清晰，似乎就在他的耳边。咬着他的耳垂，触角探入他的耳洞，钻进他的大脑，啃咬着他的脑髓……

  又一道闪电炸开，他看到了他自己的手。他的右手，他的食指，指甲变得长而黑。像是，虫子的触角。

  他一下睁大了眼睛，脸上闪过了惊恐，身体打了一个寒战。

  他的表情被周北树捕捉到了。

  “这样就害怕了吗？”周北树冷笑，“懦夫！“

  洛英藏起了他的右手。

  “告诉我，列恩怎么死的，我给你一个痛快。”

  “我到了这个城市后，在研究院里，他们检查我，审问我。”洛英抬起头，眼眸中跳动着光，“我没有见过，列恩·达德尼昂。”

  “你说谎。”

  “你脑子有病！”洛英骂了一句。

  “你！”

  洛英左手握拳，砸在了周北树身上，他们扭打在一起。周北树的精神力和体力，都比洛英要高两个等级，但每次他以为，他已经把洛英打倒的时候，洛英瘦弱的身体，总会摇摇晃晃的再站起来，给他一拳，或者踢上一脚。

  他们打的很难看。

  满身都是泥浆。

  “你骗不了我，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洛英，你真的是受害者么？”

  洛英感觉他的右手越来越疼，身体也越来越热。

  “我试探你。你以为我要害你么？你以为，我用一个有问题的课程来害你么？不，我在试探你，洛英。”

  周北树喘着气，他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洛英的胸口。

  他捏住洛英的下巴，强迫洛英和他对视，“你压根，不是受害者，我说的对么？”

  洛英没有避开他的眼神，“你真的有病。”

  周北树加强了攻击，洛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力了。

  白色的漩涡，他看到了漩涡中的眼睛，黑红色的眼睛，冰冷的看着他。他终究，还是逃不开，还是要被虫子吞噬，还是要变成虫子了么？

  他用尽气力，看着天空。

  他看到了无数的虫子，密密麻麻的，顺着雨滴落到了地面上。

  他看到无数黑红的眼睛，还有无数张脸。

  幻觉吗？

  他落下了眼泪。

  精神力炸开了。

  视线中无数的虫子也炸开了。

  而周北树被这股力量弹开。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洛英，想要挣扎起身，却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洛英咳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他逃离了暗巷。

  天色完全的黑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

  衣服粘在身上，又重又难受。

  他举起了右手，他的手指，已经半虫化了。

  他太熟悉虫化的过程了。从指甲开始，变成黑色的尖锐的壳子，然后是手指，是手，四肢到躯干，最后是大脑。

  一旦开始，便没法结束。

  他会变成一只虫子，一只丑陋的虫子，和无数实验体一样。

  他环顾着四周。

  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大雨，天地间什么都没有。

  他连接上天网，看着好友列表上不多的名字。

  莎菲娜，贝恩，维达……

  他查看了自己的账户，16450信用点，其中6450信用点，是他自己赚的。

  他的精神力就要突破3级了。

  他是历史上唯一一个，穿着新人机甲，参加联赛的学生。

  他猛烈的咳了起来，咳出了满手的血。

  他往远处看去，那里是海滩，是海。

  罢了罢了。

  他弯了弯虫化的手指，一步一拖的，艰难的，向前走去。

  ——

  海底中有一点光，游动着各式各样的鱼。还有海草和珊瑚。

  他的意识陷入了模糊。

  吃了他吧。

  吃干净他。

  趁着他还没完全变成虫子，吃了他，让他变成食物。

  但是他闻到了香味，食物的香味。烤肉，蜜酒，还有……他睁开了眼睛。他，在哪里？他，在床上？还有被子？

  他坐起来，伸出他的手。

  瘦，但是很白，手指纤长。

  人类的手指。

  难道，他在做梦？他转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盘子，烤肉和酒，他看着四周，这是，维达的卧室？

  他往门外看去。维达蹒跚着步子，走了进来。

  “啊，你醒了啊。”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洛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被冲到了港口，我和瓦伦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拖回来。”

  “我，我……”

  “先吃点东西吧。”维达停顿了一下说：“别害怕，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