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陷入昏迷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会受伤,会疼痛,会流血。
但,那是死亡之前的感觉吧。
死亡之后呢?
所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视觉都消失了,可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似乎只有死者才会告诉自己答案了啊,
可死者并不能开口说话。
如果当时不是自己要吃冰淇淋,如果那辆车的司机没有喝酒,如果姐姐没有陪自己去买,如果姐姐没有在关键的时候推开自己……
可是没有如果。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所有人惊呼:有人受伤了!快报警!快叫救护车!
她呆呆地望着倒在血泊中女孩,她静静的躺在那里,白色裙子染满了鲜艳的红,红得那么艳丽夺目。
那一瞬间,她愣住了。
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心跳。
“嘀都嘀都嘀都”的救护车响声,使她惊醒,回过神来。
不,不是这样的!该死的人是我!不!
她踉跄着爬到血泊中的女孩身边,把她的身体轻轻环抱在自己的胸膛,喃喃自语道:“都是骗人的,对吧……”
“姐姐,我还没有陪你去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海……”
“姐姐,我们说好了的。”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姐姐,你快醒来!我求求你,你快醒过来!”眼泪夺眶而出,她面无血色,依旧抱着自己的姐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几句话。直到救护车赶来,医护人员把她们二人分开。
直到,最后一次与姐姐相见,却是医院病床上永远闭上眼睛的她。
她永远也忘不了姐姐倒在血泊中,右手却紧紧握着的甜筒冰淇淋,被她保护的无一丝损坏。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难以控制。
往事一幕幕叫嚣着冲进江夏的脑海,如凶猛的潮水一般把她冲落得遍体鳞伤。
姐姐,姐姐……
不……不要再想了!
“啊!!!”
江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尖叫。
这一段记忆已经被江夏尘封得太久了,往事深埋在心,早已经与血肉长在了一起,于是一旦揭开,入目便是鲜血淋漓。
当年在那一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也不吃冰淇淋,不敢出门,不敢回帝都……。
因为她一旦接触这些东西,记忆便自动苏醒,跳转到七夕节那一天晚上。
那一天晚上是她的噩梦,一辈子的噩梦。
那一晚她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她只看到了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
而在接下来的那一秒内,江夏觉得自己的记忆是空白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视角就发生了急转,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她正茫然地站在路边,视线里唯有路中央那个已经倒下了的熟悉的身影,还有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若不是那满地的鲜红,若不是周围的人聚拢得越来越多,若不是……她的手心再也没能紧握住姐姐的温度……
江夏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玩笑,一场梦。
对啊……是梦多好……
有多少次江夏总是做着重复场景的一个噩梦。梦里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冰淇淋的味道,连姐姐穿的裙子,都与那一年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梦境的结尾。
每次在梦境最后,都是姐姐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梦中的她不知自己身处梦中,只知道自己在最后那一刻,看到姐姐安然无恙的样子,就很开心很开心,开心得……泪眼朦胧……直到再也看不清姐姐的脸……
然而多少次她于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第一要承受的,就是姐姐为了救她而失去生命的事实。
明明是我贪嘴,明明是我无理取闹,姐姐,我怎么能让你替我……
替我永远的沉睡……
封眠驾驶着车还在高速行驶中,江夏的喉咙竟在极度紧张下,已经渐渐嘶哑,然而她此刻仿佛已经听不见自己失控的喊叫。
方才回忆起的往事逐渐将她给淹没,让此刻的她,仿佛一尾濒临深海的鱼。
双眼有些模糊,原本就飞驰而过的景色,使江夏更无法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有一种她再熟悉不过的罪恶感袭来,一下一下,击打在她的心上。
无论她在梦里救活姐姐多少次,她也永远无法改变现实中的一切。
“就是你害死了姐姐!”
“不……不是我……”
“江夏,你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用一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
“没错……可是……”
脑海中的两个小人又开始在那儿叫嚣。
它们原本沉寂了多年,然而方才发生的一切,刺激得这两个小人再次活跃起来。
江夏一手死死地抓紧了车把,一手扶住了头。
头痛欲裂……
一声刺耳的车轮摩擦着路面的声音传来,是封眠来了个急转弯。
江夏猛然一惊,那个声音似乎和那段回忆里的某一帧重叠了。
对就是这个声音,对对……如果当时司机能早一些踩下刹车,如果当时他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这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可是为什么,车还是那样快。
“封眠……你这个疯子,不要啊!你快停下!快停下……”江夏失去了理智的吼道。
封眠依旧充耳不闻,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完全夺走了他的理智。
此时此刻江夏的眼里,车子前方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荒芜景象。她仿佛看见了不远处站着一对姐妹,她们的相貌有九分相似,正在说说笑笑地穿过马路,身上的衣裙都那样鲜艳那样好看,而其中一人的手里,还有没有融化的冰淇淋。
再不停就要撞上她们了!
近了近了……
快跑啊!江夏在心里对那两个女孩子呼喊着。
更近了……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江夏几乎在心里恳求起了那两个女孩。
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其中一个女孩一把推开了另一个,而自己竟从容地回头,对着车内的江夏宠溺地笑了笑,随即消散在了风中。
姐姐……姐姐!
“不要……不——”眼睁睁看着车子穿过了那事实上并不存在的两个女孩的身体,江夏终于崩溃了。
她紧握着车把的手突然一松,晕了过去。
江夏的身体随着车体的摇摆,向着封眠那一边砸去,而她的头直接锤到了封眠的手臂。
封眠一惊。
回头看见江夏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沁出了层层汗水,可见她之前承受了多少来着心理与生理的压力和痛苦。
“江夏?”封眠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封眠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才把开得飞起的车勉勉强强地停在了路边。
他一手扶正江夏的头,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如纸一般白,仿佛一件易碎的瓷器。
而他刚才的所作所为,似乎已经让这件瓷器出现了裂痕。
封眠轻轻抓起江夏的手腕,感受到她的脉搏,心跳不寻常得快。
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慌。
他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方才一味凭怒气行事,只想通过提高车速吓一吓她,算作对她不清楚自己位置的惩罚,也是封眠自我的一种发泄。
现在想来,那样的高速行驶,万一有一个什么意外……
封眠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同时他的耳畔还回荡着江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听出这声音里压抑着的恐惧与痛苦呢……
封眠竟有些懊恼。
不过他当时满脑子的是江夏与秦子暮相视而笑的场景,完全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
看着江夏紧皱的眉头,封眠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很堵。
他深吸一口气,妄想让乱了的心平静下来。随后他调转了车头,朝某个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