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警

  陈龙明从黄海霞的房间走出来，跟在陈龙明的身后，看着他开门，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却是昏暗的。

  从这时开始，陈龙明觉得自己回到了梦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真实。

  梦在继续。他看着舒元义打开通往楼顶的门，把钥匙和锁一起挂在门上，然后摁亮手电，走了出去，最后站在开心农场前。

  在梦里，自己是继续向前走的。陈龙明这样想着，就继续朝前走去，一直走过葡萄架下，靠近楼的边沿。

  今晚的月光很亮，清清冷冷地撒在木箱、鸡笼、葡萄架和陈龙明的脚下。

  梦里好像没有月光的，或者是自己没注意到？

  陈龙明站在那里，等待着那种危险即将发生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其实今晚他坚持上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什么也没有发生，心中也没有那种感觉。陈龙明回过身，舒元义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手电筒还开着，在楼脚下印出一个黄色的光斑

  陈龙明注意到，那个光斑在微微晃动，显得有些莫名的紧张。

  陈龙明在心里轻轻地笑了。

  他知道，从此，自己不会再做那个梦了。

  “这两天喂鸡了吗？”陈龙明问。

  “没有，哪顾得上。”

  “走吧”，陈龙明走向舒元义，“没吃饭吧，我也没吃，咱俩喝两盅去。”

  “不用了，您这么忙，我一会儿还要备课。”舒元义推托着，语气干巴巴的。

  “没关系，吃顿饭耽误不了嘛事，我还想好好跟你聊聊呢。”陈龙明的语气跟刚才要上楼顶一样的不容置疑。

  两个人来到向阳里小区外不远的一家涮羊肉馆，推开门，一股夹杂着膻味、调料香味的热气扑了出来

  店里坐满了食客，肆无忌惮地笑闹着，所有的窗玻璃上都蒙上了厚厚的水汽，把喧闹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店堂里。

  老板娘见是陈龙明，立刻笑着迎了上来。陈龙明是这里的管片儿民警，自然没少打交道。老板娘带着他们七拐八绕地来到厨房后面的一间小屋子，这里摆着四张桌子，都还空着。

  陈龙明挑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点了菜，舒元义坐在他的对面。来时的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此刻坐在这里，两人依然沉默着。

  大铜锅先端了上来，伙计给锅上套了一个拔火筒，片刻之后锅里的水就开始沸腾，阵阵的水汽冒了上来。

  陈龙明隔着水汽看着对面的舒元义，那张脸竟显得有些温暖，不过他明显感到了对方脸色中透露出的紧张。

  陈龙明要了一瓶52度的1斤2两装的大高粱酒，拧开后把酒瓶伸过去，往舒元义的杯里倒酒。酒杯是标准的口杯，倒满了是二两。

  舒元义忙用手挡，嘴里说着：“别别别，我自己来。”眼睛却死死盯着酒瓶。

  给舒元义倒满之后，陈龙明又给自己的杯里倒满。这时羊肉片和调料已经上来了，陈龙明夹了一大筷子放进锅里，红红的肉片在滚水之下很快变了颜色，在锅里不甘心地上下翻滚，很是热闹。

  舒元义端起酒杯：“陈警官，我家的事给您添麻烦了，我敬您。”

  陈龙明看着舒元义，没有举杯，他的眼神让舒元义更加有些慌乱，举着杯子不知该怎么办。

  伙计又端来了一个大盆，里面是各种蔬菜，还有粉丝，最上面还放着两个生鸡蛋。陈龙明看了一眼，这是他特意点的。

  陈龙明拿起一个鸡蛋，对舒元义说：“听说吃生鸡蛋对身体有好处，而且必须是刚下的。”

  舒元义端着酒杯的手明显一抖，脸色也是一变，他慢慢放下酒杯，再抬起头时，整个人也像是随着酒杯的放下而放松起来。

  看着舒元义的表情，陈龙明不由得想起了他前几年到外地抓的一个逃犯，那个参与斗殴致人重伤的家伙在外逃三年后被锁定行踪。

  在他藏身的山村土屋前面对远道而来的陈龙明，听到熟悉的家乡口音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瞬间就从紧张变成了放松，然后说：“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不过此刻，舒元义说的却是：“是吗？听谁说的？”语气中再没有一丝的紧张。

  “黄海霞说的，她说是你告诉她的。”陈龙明盯着对面的男人。

  “是吗？”舒元义的口气很平静。

  “她还说，每天晚上你都会上楼给她从鸡窝里去掏新下的鸡蛋，每次你晚上值班不在家的时候，也都会打电话给她，让她别忘了上楼顶掏鸡蛋。”

  舒元义笑了：“她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她恨你恨得要命。”

  陈龙明没理会他的调笑，端起酒杯：“来，喝一个。”

  舒元义也端起酒杯，说：“我少喝点，酒量不行，晚上还要备课。”

  陈龙明喝了一口酒，说：“是吗？你大前天晚上值班时不是还跟学校看门的老孙头一起喝酒吗，他可是一直夸你的酒量呢。”

  舒元义也抿了一口，脸上依然带着笑：“您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陈龙明从铜锅时里夹出几块肉放到碗里，又夹了些生肉片和菜放进锅里，用筷子搅了搅，说：“我还知道前几天你去了旁边的工地，特意问看门的工人还要卸几天货，因为动静太大已经影响你家里人的休息了，得到的答案是还需要三四天。”

  舒元义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沸腾的锅，像是在等着陈龙明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见对方不说了，才抬头开口道：“我知道你在调查我。”语气很平静。

  “你昨天下午在我家楼下呆了半天，然后就一直在小区里走东串西的，晚上，你又去了我们学校。”

  陈龙明心中了然，他知道昨天在黄海霞家窗子里看见的人影和学校门口的眼睛并不是自己的幻觉，所以他说：“我知道。”

  语调也很平静，这话要说全了就是“我知道你知道我在调查你”，但是不仅啰嗦而且绕口，所以他索性只说三个字，相信对方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舒元义显然没有辜负陈龙明的信任，他的眼神中没有疑惑，虽然他继续在发问：“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同样是“为什么你会调查我”的省略句，再详细一点就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与黄海霞的死有关而调查我？”不过舒元义相信对方也会明白。

  “你的眼神。”陈龙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