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号风云
排骨家里也没人来看他。他只有一个姐姐,但是嫁到别的镇去了,在排骨刚关进看守所来时送过一次东西后就没有再来。家里就只有一个老母亲了,老母亲年迈又不识字,估计想来看看排骨也没办法来。排骨是越来越瘦了,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于是我经常把碗里仅有的几片肉给他吃。闲聊的时候,排骨会跟我讲他们那里的特产,香菇、苞米、桥米、菌子等等。我说,你们那的桥米这么出名,卖的又贵,你怎么不种桥米卖赚钱还去偷别人的牛?排骨说,桥米又不是整个孙桥镇都有,只有那么一点点地方才能长这种米,隔一条田埂长出来的都不能叫桥米。“出去了先把身体养好,然后去县城做苦力赚钱吧。母亲老了,可不能再让她难过了,我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不知道我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怎么过?”
排骨说到这里,眼眶里泪珠在打转。
排骨这家伙也够可怜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娶到媳妇。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估计更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了。前几天老烟说认识城关一个几年前死了丈夫的寡妇,现在还单身在家,如果排骨不介意,等他出去了就给排骨介绍介绍。当时排骨听到这消息还高兴了好久。但是过后一想不对劲啊,这老烟犯的事可不小啊,强女,这是多大的罪?“等他出去,我光棍都要打出续集来了!”排骨醒悟过后非常失望的说道。
老烟关在这里也有几个月了,每次一聊到他的案子就露出无辜的表情:“那天就是鬼迷心窍,只是摸了几下,什么都没有做,哪里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老烟说家里请了律师,准备把这个官司打到底。但是前几天派出所来提审后老烟就真的蔫了。在我们再三追问下,老烟才缓缓说道:“小女孩的家里报案后,派出所一开始是要求给小女孩做司法鉴定,但是小女孩家里多少有点顾虑,没同意去做,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要求去做了。”我们估计问题就在这里,老烟肯定把人家小女孩给搞了,现在一做司法鉴定,那就是什么都瞒不过去了。这个狡猾的老烟,还每次在我们面前装委屈,现在有你受的了!
号长的案子出现了转机,检察机关并没有查出号长在职期间有收受贿赂的行为,看守所已经通知号长家里人来交清伙食费办好手续就可以出去了。在得到这个消息的那天,号长很高兴,“我终于要恢复自由身了!”
“号长,回去后要去找你的梅子吗?”排骨关心的问道。
号长眉飞色舞的回答:“必须得去找我的梅子啊,我要和她结婚!”
监号里的其他犯子也都很开心,纷纷向号长表示祝贺,也有的说:“号长,出去了不要忘了我们这些阶级兄弟啊!烟一定要想办法弄点进来,要是能够再搞点酒就最好了!”
“这个没有问题!”,号长很豪爽的一口答应:“到时候我跟大张说说,搞不好不用检查都可以直接弄点进来!”
大家开完玩笑,号长把剩下的一些零食分了,还有一些烟丝是缝在号长穿的衣服上的,号长也做了交代:“谁以后当号长,谁就来接管这些东西吧!”
那天吃完晚饭,乘着其他犯子打牌的机会,号长拉着我聊天。
“小兄弟”,号长看着我笑眯眯的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吧?以前要么叫你新犯子,要么直接叫你名字,可别见怪啊!”
我赶紧回应:“哪里哪里,号长太客气了!”
“小兄弟,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号长问道。
“很好啊!”我想起刚进来的那天晚上,麻鬼包我饺子的时候,号长怒吼着叫大家住手的那一幕,心头一热,于是脱口而出:“对我挺照顾的!”
“照顾什么啊?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号长收回刚才笑眯眯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我这人啊,确实算不上什么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外面当那个什么粮管所所长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想做的完美,什么事情都想做的让上面的人放心、让下面的人满意,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有时候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不瞒你说,我在粮管所所长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你说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吃喝宴请这些少不了吧?这些钱总不能花我的吧;逢年过节给领导送点礼物啥的,这些也少不了,你不这样做,领导就觉得你和他不是一路的人;粮管所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工资不高,福利没有,怎么提高他们的积极性?那还不得我这个所长想办法啊,怎么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呗!。”
“号长,你就不怕我检举你啊?”我认认真真的问道。
在监号里确实有犯子之间互相举报的事情发生,有的犯子还因为举报他人而得到宽大处理。所以监号里的犯子给别人讲自己的故事时别看唾沫星子与牛逼横飞,手舞足蹈与大话共舞,那都是用来吹嘘自己抬高自己的,比如棍子跟我讲他的案子,都只会讲那些在问询笔录上签字画押过的事情,谁也不会讲那些还没被检审机关发现的事情。
但是号长是例外。
“你不是那样的人!”号长看着我说。“看得出来你和那些人不同,还记得你刚进来时我对你的评价吧?你本性是个善良的人,你不会刻意去伤害别人。”
号长拿起水杯想喝口水,却发现水杯空了,我想起身给他去倒杯水,被号长制止了。
“小兄弟啊,我这马上要出去了,特别高兴!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说,你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