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人
学术交流会所在的地是个全国闻名的古城。尚未进城便远远看见护城河蜿蜒流淌，河畔的杨柳低垂柔美。城内现代建筑和仿古建筑交错而建，小摊上仿古物件琳琅满目，路上行人乡音阵阵。此时近6月，日光颇盛，古城内老树成荫，遮天蔽日，树荫下喝茶的，下棋的，练拳的，拉二胡的，吊嗓子的，颇为闲适。
至下榻处，放下行李，歇息会儿后，严穆清就和所里的同事一起外出观赏古城景色了。只是可惜，真正的古建筑离这儿有些距离，他们走不得太远，因为两个小时后，他们就得回去集合。
“这个地方和咱之前去的那些城市还真是有些不一样，倒不是说因为它是全国有名的古城，咱去过凤凰古城，都知道是吧，”一个男同事说道，“凤凰那是古朴，自然，就像是纯真的乡村少女，天然去雕饰，但这儿不是，这儿是温柔，闲适，小巧，透着一股小富气儿，虽然不是地处江南，却是如同小家碧玉，可谓‘秀而不媚，清而不寒’。”
众人点头倒是，都赞他的点评极到位。
“松原，咱们一会就和教授汇合吧。”
严穆清心中一震，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名字——松原。她的心脏突然揪了起来，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吗？她扭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处，胸脯微微起伏。
她看见了那个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仍是清瘦儒雅，一副眼镜，一身白衬衫，阳光下与人谈笑风生，满脸温润笑意，一如年少时那样。
“松原，白松原。”严穆清在心里轻轻念道。
这次学术交流不仅仅只是学术方面还涉及很多专业，很多方向，因此与会者除了各著名大学的学术泰斗外，还有众多行业里的精英，甚至领头羊，这次交流会可以称得上是英才芸集，济济一堂。严穆清在交流会中学习颇多，感受不少，也附带着与几个熟人重逢，其中欢喜，自不赘言。
“穆清。”
与同事聊得开心的严穆清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即使环境不算安静，明明这个声音并不大，但严穆清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只觉得自己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严穆清回过头来，听见自己说：“松原，是你呀。”
“是我，好久不见，穆清。”白松原的笑容一如从前。
“好久不见，松原，”严穆清看着白松原清瘦的脸庞说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对话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当严穆清觉得空气都紧张起来时，她便听到白松原问道：“你最近……有去看过……蓁蓁吗？清明那时应该去看过吧。”
严穆清只觉得心脏如铅般重得一下子掉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她喉咙微干：“嗯，是，清明时我去看过她。”
“噢，也是，你们是姐妹，是亲人，”白松原的声音低沉下来，“上一次我去蓉市，去看了她，今年3月份的时候。”
“是吗？多谢了。”严穆清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干涩，她想昨天还是没睡好，看来有点认床。
“我给蓁蓁送了红玫瑰，我记得她最喜欢红玫瑰了。”白松原此时却微笑起来，阳光下的笑容有点不真切有点虚幻。
“是，蓁蓁最喜欢的花就是红玫瑰。”严穆清看着白松原，嘴角微扯。
“那严铮呢？上次见他还是在黄教授家里，那时候他还刚会叫我叔叔呢。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他现在还听话吗？”白松原笑了一下，犹如林间清风。
“严铮……严铮很好，壮得像个小牛犊，平常还算听话，现在上一年级了。”严穆清想着今天吃多了，胃有点堵。
“噢，那就好，”白松原声音微涩，“我这边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严穆清对着欲转身的白松原轻声说道。
有同事见状问严穆清：“穆清，你认识白松原呀？”
“认识呀，他是我大学学长。”严穆清笑着说。
“我听说啊，他现在是郑老的得意门生，他们研究所的no，1，行业内的佼佼者。以后肯定有一番大造化，说不定要名留青史了。”另一个同事这么说。
“是吗？我不知道。”严穆清听见自己这么说。
寄宿的这段时间对于严铮来说既好又不好。好处是他妈妈不再一直念叨她，不好的是他还挺想他妈妈的。
严琼英是艺术家，晚上往往是她灵感最强的时候，即使她现在年纪渐老，身体有点负荷不了，平常仍然会工作至深夜。然而，严铮的到来就会改变这种现状。
小家伙每天晚上8点时严穆清会给他讲故事，8点半准时睡觉，早上7点自己起床穿衣洗漱，7点半吃过早餐，即使周末时候仍是这样，生活很规律。在严琼英家，小家伙只要看严琼英9点不睡觉，他也不上床，赖着玩耍。严琼英看到这个情况，只好自己也跟着他同时刻睡觉，早上早早起床为严铮准备早餐，送他上学。
严琼英曾问过严铮这么做的理由，谁知小家伙振振有词地说道：“妈妈说，好孩子每天都要早睡觉早起。”
严琼英大囧：“严铮，姨婆可不是小孩子。”
“可姨婆是大人，大人就该给小孩子做榜样。我妈妈说的。”
“但是你妈妈这个大人可不是九点睡觉的。”
“我妈妈是十点。”
“哦？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严铮像是看傻子的看着严琼英，“我妈妈的事儿我都知道。”
“嗤！”饶是优雅如严琼英也情不自禁发出不屑的声音。
“我妈妈还说姨婆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起床，早饭都不吃，”严铮又爆了他妈妈的话，“我妈妈说这样不好，这样就不健康了，就不美了。”
“你妈妈还说了什么？”听了此言严琼英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脸。唔，最近的皮肤好像还真有点粗糙，呆会敷个面膜去。
“我妈妈说大人每天要睡8个点，她每天10点睡觉，6点40起床，这样多睡会儿，就会健康漂亮了。小朋友要睡10个小时，这样的话就会越来越聪明。”严铮兴致勃勃地讲述妈妈的话。
“你妈妈是不是还说每天早饭都要吃，三餐都不可少，对吧？”严琼英问道。
“啊，对！我妈妈还说姨婆年纪大了，更要注意身体！”
严铮的话让严琼英既感动又无奈。
这天严琼英去接严铮放学，从教室到校门口的一路上严琼英只听见严铮不断和小伙伴打招呼，接着她就听到类似话语，“这真是严铮的姨婆呀？不是他妈妈呀？”“严铮真不是严老师的儿子？”“严老师真像是严铮的姨妈。”严琼英很得意，笑容更端庄优雅了。
“姨婆你听见了吧？他们都说你是我姨妈。”严铮仰着头问。
“那当然，你姨婆我美貌更胜从前。”严琼英头一仰，得意地说道。
严铮撇了撇嘴。
回到家之后严琼英从冰箱里拿出食物，就开始准备晚餐。
“姨婆，你这菜是今天买的吗？”严铮问道。
“当然，早上送你上学后买的，干净新鲜。”严琼英回答。
严铮哦了一声。
严琼英奇怪了：“怎么了？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严铮的理由倒让严琼英问候起了远在外地的严穆清。
“我妈妈说姨婆家的菜都是一个月前的菜，大人吃了不健康，小孩子吃的话就不聪明了。”
“还有呢？你妈妈还说了什么？说出来让我受受教育。”
“我妈妈说有一次她发现菜在冰箱里都变烂了，冰箱都一股味儿，她擦了老半天。”
“还有吗？”
“还有说姨婆家的米缸生虫子。”
“没了吧？”
“我不记得了。”
“严——穆——清！”
蓉市的严穆清无缘无故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同事关心地问她，严穆清赶紧解释：“可能是有点花粉过敏，这几天也打了几个，也是啊这儿的茉莉花，白兰花开得真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