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孙先生
凌广一走，这一桌的气氛忽然变得和谐了不少。
主要就在于赤脚大仙这位一出现就给人刺头印象的大仙儿立刻转变了风格，从脸上的神情到浑身的气质，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如果要璃月现在形容这个笑呵呵的大仙儿给她的感觉，那就是一个长头发的瘦版弥勒佛。
“大仙您好，”璃月见他表现出了他的真实模样，自己也不禁转变了态度，毕竟刚才那样怼一位老人家，实在不太礼貌，“我看您对凌广似乎很有意见？可是今天来这里的众妖，似乎都很支持他成为妖王？”
璃月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跟在她身边的吴潼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这种问题……真的有些忌讳，之前对于凌广和他手下知情者来说是这样。
凌广在天界的过去，就像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不过大仙儿不会有这么多顾忌，直接说道：“姑娘，你该知道，他本是天庭的神仙，如今不但私自下凡，还积攒了那么大的势力，甚至还要成为妖王，这让我们天庭这些看着他长大的老头子，心里自然是高兴不起来，也痛快不起来，是以方才说起话来才一直有些冲，姑娘莫要介意。”
“呃，理解理解，我也是……我刚才也失礼了，也望大仙不要介怀才是。”璃月想到了微微，也有些感同身受，但及时止住了话，也向赤脚大仙道歉。
这才没两句，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又沉闷了。
“呵呵…”月老笑呵呵地出声，这是打算打破气氛了，“璃月姑娘对杨康，可有兴趣？毕竟是曾经的命中注定之人……”
说着，又好像怕璃月说“我没兴趣”似的，补充说：“亦或者说，姑娘对凌广更感兴趣，那老夫倒不介意放下这《姻缘牍》，来个当面牵线。”
赤脚大仙听了，愣了一下，随后也饶有兴致地看向璃月。
璃月不知道自己脸红了没有，反正她是感觉很烫就是，脑子里有点儿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其实我…”璃月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刚想到怎么回应，一个突兀的声音便传来了。
“呦！月光菩萨，你怎么在这儿？好久不见呐！上次我去药师哪里没见着您，还好奇得紧，我说这月光菩萨哪儿了？不成想，您竟是下了凡，还成了如此美丽的人间女子，啧啧，刚才听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和陵光那厮有了情感纠葛？佛道之恋！哇偶，有趣，有趣！”
一连串的话讲下来，那人都不带喘气的，外套一脱，随意扔给自己的跟班，随意地坐下来，把月老刚刚泡好的茶一口咽下去，还抿抿嘴，觉得意犹未尽。
璃月一看此人，顿时产生了一些……厌恶的情绪。似乎并不是为他这样不礼貌的行为，而是从内心底，产生的一种抵触情绪。
她觉得他是一个异类，一个让自己十分不喜的人。
吴潼看着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混不吝的气质的大妖，感到浑身不自在。她不认识这位，只是看他一身休闲装，留着短短的寸头，俊逸的脸庞带着痞痞的坏笑，有些像那些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言情小说里的坏小子。
“您好，请问您是那一位，毕竟我现在已经转世了，所以还不认识您，请问您是否能自我介绍一下。”璃月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彬彬有礼地向他询问着。
从他一上来就说出了自己的前世身份这一点来看，他的身份应该很特别。
月老和大仙两人微微有些惊诧，他们之前没有特别在意她究竟是哪一位神仙转世，只当她是两人不熟悉的仙姬，但没想到竟然不是天庭的神仙，而是佛道中人，甚至还是一位菩萨。
若是往前推个七八百年，月老和大仙怕是此时要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了，只是如今佛教也是式微，这种佛陀菩萨法力大不如前，而他们自己这种实力不强但在人间有广泛声誉的神仙，反而地位上去了，即使面对观音菩萨，也只是保持着基本的尊敬，而非仰视了。
“我？你居然问我是谁？天啊！这世上竟然还有不认识俺老孙的人！菩萨你这转世成的女娃娃，莫不是是个书呆子，连《西游记》都不读？”这位大妖继续调侃道，标志性地挠了挠自己的鬓角，那销魂的姿势，让吴潼确定这就是那位“大妖猴”。
而璃月，甚至于忽略了那句“俺老孙”，立刻反驳道：“谁说的？现在《西游记》也是中学生必读书目，越是学霸学不会当过。”
然后满桌又安静了……
璃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成了那种脑回路清奇的话题终结者，不禁也有些尴尬。
而想到那句标志性语言，再看这位那像模像样的高档休闲装下那一个猴子的模样，自然反应过来这是哪位。
虽然惊诧于这种传说中的大佬也来了，但她也已经习惯于这种“惊讶”，带着试探性地语气，她打招呼：“大圣？久仰大名。”
这位帅哥模样的猴子一听，立刻露出了极其夸张的惊喜表情：“哇塞！虽然知道你只是月光那厮的转世，但能听到你喊着一声‘大圣’，老孙心里也是甚觉舒爽，哈哈哈哈哈哈……”
那魔性的笑声刺的璃月耳朵生疼，但也让他产生了疑惑，自己前世的菩萨身份，难道比这位“斗战胜佛”还要高不成？
菩萨，怎会在佛之下？她这个月光菩萨名声并不显，怎么看也不可能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那位地藏王菩萨有地位，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斗战胜佛，在佛界的地位，可能并不高。
而从自己来自于魂魄深处那种厌恶的感觉来看，自己的前世，极有可能与这位佛关系很差劲。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可笑，这和她，和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一个凡人，又是从小听齐天大圣的故事长大的，虽然谈不上崇拜，但也应该是相当有好感的。
“大圣，如果您觉得我叫的好听，我还可以多叫您几声，大圣！大圣！”璃月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用平静而有力的语调来回应他刚才的话。
然后，又是凝固的气氛……
姑娘，你为何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至此，我们的大圣，孙先生，似乎不太想说话了。
璃月看他的模样，看他眼眸下深深的疲惫，看他微微张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的嘴巴，忽然感到有些悲凉。
他似乎，处境并不好，从她那双看透一切眼来看，这只忽然泄了气的猴子，脱去刚刚的表演外套的猴子，是真正的孤独寂寥。
他刚才的狂放不羁，似乎是表演出来的一般，有些拙劣，那份独属于齐天大圣的傲气，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圣，您知道吗？对于我刘璃月来说，您就是神话中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降妖除魔，勇敢无畏的齐天大圣，无惧任何斗争，所以我敬重您，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璃月带着怀念的语气道，但不免带着很多的遗憾。
“你曾与我说，我没有佛心，所以成了佛，那也是假的，是被佛祖们强加的，所以你，和佛界几乎所有的佛和菩萨，都讨厌我。”孙先生听了，自嘲地说，眼神里的无奈和……苍老，掩盖不住。
“西天之行，你为了找佛心，失掉了自己本心。所以现在的斗战胜佛，没有齐天大圣的本心，也没有作为佛应有的佛心，你就是个笑话！”此时，凌广突然出现，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直勾勾地看向孙先生。
“呵呵，俺老孙混的再差也比你强！一个直接被佛道两界都抹杀掉存在痕迹的神仙，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一瞬间，孙先生似乎又恢复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大圣模样。
凌广则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璃月说道：“智商太低会传染，别靠近他。”
璃月不解，但看着吴潼稍微挪了一下椅子的小动作，觉得其中肯定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凌广和大圣之间……
“就你陵光智商高？智商高你怎么还是只混个妖王？智商高你怎么没能为你父亲报仇？智商高你怎么没把那群虚伪的东西都弄死？反而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孙大圣越说语气越激动，忍不住一脚踹在了桌子上。
桌子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便瞬间粉碎了。
扑面而来的灰让璃月受不了，凌广连忙贴心地把大圣刚才脱下的外套拿在璃月面前遮挡……
“所以你在气什么？难道我们不是一样的么？还是说你屈服了，打算就在佛界被鄙视，在天庭被笑话，躲在花果山继续当山大王？”凌广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说。
而这一下子动静不小，自然把周围众妖的目光都吸引来了……
“哇，这是谁？二五八万似的？这么拽？”
“啧啧，今儿来挑战大王的人真多，只是他实在是好脾气，都不带和人脸红的。”
“不对，老头子，你看踹桌子那个，是不是特别眼熟。”
“哦，就他呀，不就是那猴子吗？当年我们大王称妖王的时候，他也来了，还和我们大王拜了把子。”
“真是他！不可能吧！人家现在都是佛了……”
“佛个屁，几百年了，当年佛界和天庭的阴谋斗争谁看不清楚？他猴子也就是个可怜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