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柳下初遇
“姐姐……姐姐……抱……抱抱……”
小扶宁歪歪扭扭的跑到初辰怀里,小脸蛋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耍赖。
初辰满是怜爱的抱起小扶宁,对这个妹妹,她深觉“长姐应如母”,如今,她们没有了母亲,她更要好好的担起这个责任,将小扶宁照顾好,让她平安长大,这也是她如今每日熬下去的唯一信念了。
“怎么了?不开心了?香梅姐姐呢?”
听到香梅,小扶宁嘟起了嘴,“梅姐姐……不让爬……”
听得这话,初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扶宁的不仅长相不仿杨夫人,性子也是好动至极。院中生活孤单枯燥,又无外人接触,又无玩具打发时间,所以小扶宁成天叫的初辰头痛。自从偶然一次,香梅为了逗她开心,抱着她,教她爬树后,就迷上了爬树,天天赖在那棵玉兰树下,想方设法的要爬上去。
只是扶宁太小,那棵玉兰树太高,一半的枝丫都在墙外,太危险,况且她们住在这里只求平安,也不欲生事,所以初辰和香梅皆不许她爬树,特别是香梅,时时盯着小扶宁,只要看见她一靠近那棵树,就立马把她拉回来,每每这时都弄的扶宁哭闹不已。
“这样吧,你不要再去爬树,姐姐重新给你弄个新鲜玩意儿!”
一听到新鲜玩意儿,小扶宁的眼睛都亮了,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着小脑袋。她人虽小,却也知道,姐姐的聪慧主意最多了,每次都能让她满意。
中午,安顿下小扶宁午睡后,初辰让香梅看着她,自己独自出了院落。
自得了允许可以在宫院附近放足后,到底是小孩儿心性,按耐不住,初辰曾和香梅带着小扶宁出来转了两次,但是因为太过害怕被人撞见,眼前的安生日子都没了,所以总是在门外稍稍转一圈就赶紧回去了。这一次既然允了扶宁,就免不得要出门去一趟了。
初辰早就想好了,眼下正是春季,她想要寻两支柳条来,给扶宁编个小花篮,再用柳皮做一支简单的笛哨。
以前在将军府时,杨夫人聪慧,在府中又不喜出门,所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物件儿有很多,在初辰小的时候,就一桩桩,一件件的教给了初辰。
上次出来的时候,初辰记得,在宫门的西北方不远处,就有一棵柳树,柳条长长的垂至树下的小溪边。
行至小溪边,初辰围着树身转了半天,仰着头,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选定了两枝,瞅瞅附近,见四周无人,并没有别的动静,就低下头,飞快的将裙角卷起,踩着树杈费力的向上爬去。
初辰并不擅长爬树,闷着头手脚并用的爬了好久,才终于哼哧哼哧的爬到树端。
此时,她眼里并无其他景物,只紧紧的盯着之前看定的那两枝柳条,双手抱紧身下的树干,待身子稳定后,方才小心翼翼的伸长了一只手去够那两枝柳条。
“喂,你小心啊!”
突如其来的轻喝声吓了初辰一大跳,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她稳了稳心神,随着声音往下一看,顿时心内暗呼糟糕。
树下那稀疏的树荫里,站着一名少年,正抬首看着她。这少年身姿挺拔,黑发束冠,眉眼并不如何俊美,却如同一块温润的白玉刚刚自清泠泠的溪水中捞起,透着一股雅气。他身边并无随从,只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夹丝弹花暗纹长衫,腰间用一根同色腰带束着,除了一枚香包,并无别的饰物。
又看了看四周,确定并没有其他的人之后,初辰才稍稍定下心来。进宫这几个月,除了林妈妈,这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外人,且又是一个看上去大不了她几岁的少年,初辰突然有些羞意。蓦的,她想起了面上的满脸红记,出于女孩爱美的天性,她微微扭过了头,不欲让少年看见。
“喂,你下得来吗?你怎么上的那么高?是要柳条吗?你下来,我给你摘!我习过武的!”那少年上前走了一步,焦急之色自眉间浮现。
眼见得少年又走近一步,初辰暗一咬牙,自小杨夫人便教导她,女孩子要谨言慎行,想着不能人前失态,反正今日是够不到了,下次再出来吧。
主意打定,她仍旧不吭声,并没有接少年的话,只是又缓缓的从树上原路退了下来。
甫一站定,她尚还微微喘着气,那少年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破旧凌乱的衣裙,爽朗的笑了几声,什么也没说,伸手将长衫下摆撩起,运了一口气,唰的一下便跳上了树枝,左看右看,挑了几支最嫩不过的柳条,又跃了下来,举到初辰跟前,笑问道:“怎么样?够不够?”
初辰飞快的抬起眼,看了一下他的笑脸,就那么一眼,她就看清了他笑的弯弯的双眼,干净透澈的眼神,那明亮的面孔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如同一缕最温暖的阳光自天边而来。
突然,初辰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那少年见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当她是害羞,将柳条塞进她手里,又说道:“不够吗?还是不合意?你是谁?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儿可是鲜少有人来的。”
初辰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此多逗留了,她双手放至腰间,向少年福了一福,轻声道:“多谢公子!”
春日暖阳此时正好,温暖的笼罩在两人身上,柳枝间不停窜跳的鸟儿,一声声脆脆的鸣叫着,脚边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在碧绿如玉的草间,热热闹闹的开了一地,一切,都美极了。
那少年也是极为有礼之人,见初辰不愿说,也并未强问,只是温和的笑着向初辰回了一礼。两人拜别后,他便返身消失在了林间。
待初辰回到院落时,香梅与扶宁早已等的着急了,看到她进来,香梅抱着扶宁立即迎了上来,满脸担忧的问:“怎的才回来?没事儿吧?”
初辰回过神,看着手中的柳条,摆弄了几下,并未答香梅的话,反而是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香梅,你说,我的脸,看上去,是不是……是不是特别的丑?”
“啊?”
香梅不料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不待她回答,初辰自顾自的接过扶宁向玉兰树下走去,
“宁儿,今儿这柳条可是再好不过的,姐姐要给你做一个最漂亮的花篮,再给你做支柳笛哨,教你吹曲……”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暖的春很快就变成了酷暑的夏。恼人的夏蝉一声紧接着一声,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炙热的太阳将天地间烤成一片火炉,皇宫内除了守卫,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宫人,都躲在屋内避暑。
小孩子贪玩,尽管天气火热,奈何小扶宁就是不愿在屋内午睡,初辰被她搅得也没什么睡意,就抱了她出来,在玉兰树下铺上一块旧布,席地而坐,吹几曲笛哨哄她入睡。
吹的小曲是娘亲教给她的,原本是杨夫人云南老家的乡间小调,经清脆的柳笛吹出来,格外动听,连暑意似乎都被吹淡了一些。
吹累了,初辰看了看小扶宁,大大的双眼仍然睁着,因天热而红扑扑的小脸蛋格外可爱。
初辰忍不住在妹妹的脸上啜了一下,给她换了个姿势,让她平躺在她双腿之上,想了想道:“姐姐再给你念几句词吧,念完了,宁儿可一定要睡觉哦!”
深秋绝塞谁相忆,
木叶萧萧。
乡路迢迢,
六曲屏山和梦遥。
佳时倍惜风光别,
不为登高。
只觉魂销,
南雁归时更寂寥。
……
雁思故园,人思家乡,不自觉的念出这首词,往事自心中喷出,想到去年此时,父母双亲都在,恍惚中似是还能闻到内院中娘亲亲手栽下的蔷薇花香……初辰鼻子一酸,眼泪直打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突然怀里的扶宁挺直了身子,伸出小手,指向头顶的玉兰树,稚身稚气的大叫起来:
“姐姐,姐姐,树上有人!”
一听到扶宁说树上有人,初辰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刚才的感伤了,抱着扶宁飞快的自地上起身,连连退后好几步,方才抬首向树上望去。
巴掌大的玉兰树叶密密麻麻的,偶尔从缝隙之中透过几丝阳光,只见青色的衣角一闪,一个人影自树上跃下,轻轻落在初辰跟前。
“是你?”
“是你?”
面向而对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两人因这份不约而同又突然尴尬起来。
初辰微微低下头,只觉得脸庞发烧,鲜红印记没有遮盖到的肌肤顿时羞成了粉红色。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自树上落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月余前赠送柳枝的那名少年公子。
那位公子大概也没想到会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初辰,似乎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挠了挠头,又挠了挠……
“你是不是头皮痒痒啊?”
稚声稚气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少年显然是被说愣了,瞪大了眼看向扶宁。
初辰忙低声喝道:“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