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寒惊被薄,泪与灯
顾倾没敢将这件事告诉母亲,扯了个谎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阮秋的慌乱和急迫,让她心慌,接连闯了两个红灯,到了医院来不及停好车,便上了楼。
一路跌跌撞撞得跑到了手术室门前,入眼看到的便是满面泪花的阮秋。
顾倾直觉,不是很好。
果然阮秋一看见她,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语气急迫,又有些语无伦次:“我就出去了一会,回来就发现,你哥不对劲,我就觉得肯定是出事了,我赶忙叫了医生!”
“可是医生还没过来,你哥就已经没了心跳!”
“医生检查,说是被人注射了氯化钾……”
说到最后阮秋泣不成声,顾倾瞬间瘫坐在地上,饶是她不明白氯化钾是什么,可她却知道,这种东西注射了,能活的几率小之又小,何况他哥又是这么个身体,这是就没想让他哥活啊!
他们家现在的情况,父亲入狱,母亲病倒,哥哥又如此,这是根本不想他们家好,要彻底的置他们于死地。
想到这,顾倾笑了,这笑容掺杂着泪水。
两个年轻的女孩,相互依偎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昏暗的灯光,衬的无比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从手术室出来。
顾倾和阮秋瞬间站起,一脸希望的看着医生。
可医生却满脸疲惫的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只这一个动作,阮秋瞬间瘫倒,顾倾也晃神扶住了身边的长椅。
顾墨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
相对于顾倾,大她四岁的哥哥是她身边最踏实安稳的存在,从小到大,不管顾倾犯了什么错误,顾墨总能替他处理好一切,生在这样的环境里,顾墨却能一直保持一颗初心,他不像院里的其他孩子,从商或者如大人们般,更安稳的从政,他选择去教书,这是一条最与众不同的路,可放在顾墨身上又让人不觉得惊奇。
顾墨平稳踏实的做好了前二十六年,可是在二十六岁的时候,他做出了最令大家诧异,可却是令自己无愧于心得选择,但却也搭出了自己。
这么些年,在顾墨身边一直坚持不懈的,默默陪伴的是阮秋,她坚持了三年,可最终她没等到顾墨醒过来,顾墨至死都不知道,他身边的女孩一直是谁,可这对于阮秋来说不是最残忍的,最残忍的莫不是,她最爱的人,终于离她而去,而她还没好好的和他说一句“爱他。”
……
顾倾慢慢的接受事实,稳定好心绪,随即便通知了身边的人。
顾母最先听到消息,瞬间昏了过去。
宋熙他们接到消息,便匆匆赶来,却只看见了顾墨蒙着白布的场景,饶是陆桥这样的男人,都忍不住别开眼,更别说是宋熙,早已泪如雨下。
顾墨到底是和他们一起长大,陆桥边安慰着宋熙,边悄声问宋翌:“人为的?”
宋翌看着顾倾瘦弱的肩膀,是真的是心疼:“被人注射了氯化钾!”
陆桥听到,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已了无生气躺在那的顾墨,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艹你大爷的,秦显!”陆桥很少骂脏话,这次他是真的恨!
“开始动手吧,陆桥!”宋翌眯着眼睛,显得危险极了。
“好,等葬礼结束!”陆桥看着宋熙自己已经哭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可却还在安慰着顾倾。
…………
现在的顾家,真是应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人人都唯恐和自己拉上关系,都避之不及,顾父又在狱里,顾墨的死,也不能大操大办。
顾墨下葬的那天,也只有陆桥他们送了他最后一程,车停在墓园的外面,他们整整放了一上午的炮仗,震了半个城,不是没有人听见,是没人敢说。
…………
顾母有心脏病,听见儿子去了,瞬间便昏了过去,顾倾这边一直在医院陪着母亲。
宋熙来看她的那天,顾倾刚对付着吃了口饭,她心下不忍,刚要打电话差人送,可却被她制止了。
“小鱼儿,你千万别这样,我可以的!”
“小倾!”
这一声带了太多感情,顾倾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也不在搭话。
她吃好后,擦了擦嘴角,放下餐具,心理像是准备了好久,然后郑重其事的看着宋熙说道:
“三年前,对不起,是因为……”
宋熙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制止:“行了,小倾!”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三年前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家!”
顾倾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宋熙其实在顾家出事时便明白的差不多,可实实在在的听到顾倾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不管有多难以接受,三年前的事已经发生了便过去了,顾家现在这样,不管怎么说,宋熙是心疼的。
顾倾不管宋熙说了些什么,自顾自的将那天母亲告诉她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三年前,是我爸,是他的懦弱和对权力的渴望,使得最后你们还有我哥最后变成了这样。”
顾父早些年负责城建,和秦显的父亲一起负责建筑一所堤坝桥,这事说来其实也是顾父疏忽了。
秦父负责采购,联系厂家,可贪恋权财的他,私自采用了密度和硬度都不合格的钢制材购,导致仅一场暴雨,堤坝就不堪一击,毁的一塌糊涂,最后暴雨夹杂着山体,形成了泥石流,毁了数十家村庄,更是夺走了数十条鲜活的生命。
这件事一经发生,秦父首先想到的却不是体恤,安抚人民而是保护住自己的权利,他滥用职权将这件事压了下来,篡改了事情的起因,将事实修改成,群众自己擅自毁坏堤坝导致惨剧发生,伤亡人数也并未据实上报。
而顾父在这里担当的角色就是,他选择了置之不理。
为了自己和家人,他对秦父的所作所为虽然皆留下了证据,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如实上报。
可是事实总有被揭开的一天,秦父被举报的那天,纪检搜遍了所有材料,也确实找不到一点有关他不利的证据,可是越这么干净就越有问题。
秦父以为自己会脱身,可他万万没想到,顾家留了那么一手。
抓到宋熙那,他们也是不得以,逼的没了办法。
秦显以为拿住了宋熙,顾墨便会交出所有的证据,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最柔弱且文雅的人,在那样的时刻,却如此的坚强且不屈。
顾倾缓缓地倾诉,说道最后甚至带了些苦笑:“说到底,我哥这样还是因为我爸。”
“即便人抓到了又能怎么样,我哥再也回不来了不是么!”
宋熙听陆桥宋翌说了,注射的人第二天就去了警局自首,他自称是受几年前泥石流迫害的家人,终于抓到了顾长青,却不能绳之以法只好对他的儿子下手出气,最后没控制好药量,他也没想到闹出人命。
毫无破绽可却又漏洞百出。
所有人都知道是秦显所为,可又能怎么办,现在他们还拿不住他。
宋熙抱了抱顾倾,“小倾,谁都不怨,这是命,三年前那是命!”
“如果我不回到酒吧,如果我当时联系了宋翌一起,如果我不一意孤行,说到底是我自己的偏执害了自己,如果没有顾墨哥,我可能早就不在了。”
“可是,现如今,这笔账记在谁身上我们都清楚。”
“将人已逝,我们要做的就是守好当下。”
说到这宋熙眼角的泪花,缓缓流下。
或许是想到了三年前,又或许想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