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英雄之死
18英雄之死
天王冉一病不起,天王府因为他再次忙碌起来。
国相守着他一天,连公文亦所幸在天王冉的房里处理。国相用心良苦,天王冉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懂得。
看着比他父亲岁数还大的国相卑微的在自己面前行礼请安,天王冉难得的善心使然,于心不忍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对方。
国相耐心到为了等他开口竟苦等几个时辰的地步,他开始怀念起那些个里的小妖精了。整天与个老头子朝夕相对,他觉得自己快要丧失男儿雄风了。
王府里的小丫头根本不敢迈进他的门,而虎子竟也不知所踪了。那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虎子,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只是他动弹不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边关告急!”门外匆匆传来一声急报,这是他等待了、期待了多年的一刻,那人在边关从未有过任何消息,而此刻他终是等来了他。
国相先于他接过密封的文书,背对他而立,在门口阳光下展开,仔细。
“给我,快给我——”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想知道关于那人的一切,只要他还活着就足够了。
国相看着少年从摔下来,这次他出人意料的没有上前搀扶,看着少年满目希冀的向他爬过来,一寸一厘伸出手,对他命令道,“给——给我!”
这一次国相大人再也没有纵容他,转身离开之际只留下一句话,“军国大事不便透露。”
他看着那隔绝了阳光的门阻断了他的一切希望,他盼了很久,也等了很久,醉生梦死间难道不是为了今日么?
他最关心的人为什么如此绝情,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希望都不给他。
“啊——啊——”他歇斯底里大叫着,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冷情与孤独伴他左右。
国相交握的双手几乎都在发抖,那一步台阶几乎要了他的老命,他差点载一跟头,随从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要知道现今整个南国是离不开这老国相的。
他佝偻着背,步步艰辛,直到寸步难行,他干脆坐下来,一个人坐在天井前看着那四方的天空,老人终是落下泪来。
雁早已南飞,只是那英雄迟迟未归。
北国边疆,冰封千里,万里雪飘。
年年战,冰下多少冻人骨;
人如飘絮,血如枯,多年不归去。
雁知夜遁逃,人殊不知途。
渴因冰雪,饿尝霜寒,壮士何去何从?
远望银山,天地一色,且有英雄立于天地之间。
他看着从白色中冒出的黑色,一点点向他逼近,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决战于千里之外。
中州壮士严阵以待,早已等候今日之期,手握长矛忍不住瑟瑟发抖,不知是胆寒,还是寒霜的残酷。
养精蓄锐多年的北蛮终于大举进袭边疆,银甲铁骑打退了敌人几次的小范围进犯,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全副武装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乌古斯人战士。
寒冷使无故私人再也忍无可忍了,他们破釜沉舟决心要与中州一战。
而带领他们的是乌古斯人的战士来佐烈,此人号称头狼,一柄狼吻宝刀纵横漠北遍无敌手,他带领他的族人远道而来。
下定决心,再无回头之日,他们怀揣着死亡的觉悟也要撬开中州的大门,因为北国太冷了,冷的彻骨,冷的心寒。
来佐烈黑色高头大马在酷寒中发出颤栗的嘶鸣,他宝刀扛在肩头,一步步逼近决战沙场之地。
两军对垒,迎接他的、等待他的就是那传说中的四王铁骑。多年前还是黑色铁骑,短短几年却换做银色,他不懂这中州之人诡计多端,乌古斯人深受其害。
远远地他终于看见了那个他,那个战马之上的男人。那明明是个弱小的男人,为何能将族人击败,他甚至觉得那人脆弱的连冷风都能将其摧毁。
风呼啸在天地间好似在为这场交战助威,冰河之上,四王氏铁骑严阵以待,列队如方,银色铠甲闪闪发光,丝毫不乱。
而蛮族骑兵却因仓促而成,争权夺势而士气不振,唯有他本族梭斯部率众跟随,其他三部亦观望,他们不相信来佐烈能是南物的对手。
在漠北部族的眼中,四王氏是神秘的是恐怖的,他们相信这四个姓氏是魔鬼的姓氏,他们都是巫师口中魔鬼。他们会魔法,死死守着乌古斯人通往幸福的大门。
也许在他们眼中黑发黑眼镜的都是被恶魔垂青的鬼。
为什么人与人这般不同?
来佐烈看着那亮如黑曜石般散发着幽幽光泽的一双双眼睛,有点恍惚,他倒是有些相信了族人口耳相传的恶魔之言。
那端居于马上的年轻人,便是主帅了,银色铠甲上是他曾经见过的图腾,那双眼睛没有将一切看在眼里,包括他。
莫名很是恼火,那是居于人上之人的高傲姿态,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成为神,而他们乌古斯人就要被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他相信他是被‘沐萨女神’眷顾的,狼吻指天,那一刻他所想的不在只是为了破开中州的大门,他想去看看一看天堂是否真的存在。
转身他鼓足勇气,对族人高喊,“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你们的敌人就在前方。生者入地狱,死者入天堂,我们要为乌古斯人的尊严而战。”
“吼吼吼——”怒吼声震天,惊动了整个神州大地,亦震碎了冰河之面。
天王晟看着那如潮水般像他们涌来的蛮族,面目狰狞,他们想要食物,想要女人想要一切。
可他要守护一切,食物、女人、家园和中州净土,死得其所是他此生信条,毕生之愿。
也许这一天来临了,他不怕死只怕不能为理想而死,为天下而死,如今他终于可以虽死无憾。或许他的死可以改变些什么,或许那永无止境的噩梦会结束在他的死亡中。
“中州儿郎随我来!”天王晟对众将士宣告,此刻不分国家不分高低贵贱,不分富贵贫穷,他们都是中州的战士为了亲人为了整个民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杀、杀、杀——”三声有节奏的威吓,象征着他们舍生取义的决心。
军旗摇曳,擂鼓滔天,冰河之上一场大战、一场浩劫在天地间化作一曲壮丽的悲歌。
没有对与错,他们为了各自的理想而战。
红色的鲜血将白色的世界里染满血红,宛若一朵朵腊雪红梅。
天王晟已经负伤,可他依旧冲锋在最前线,双剑齐发将敌人纷纷斩落马下,血将他的脸几乎染成了个红人。
身经百战的白马早已通灵,越过敌人头顶,直接俯冲向那敌首的面前。
主帅与主帅之间的较量,惊心肉跳,来佐烈看着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的青年,不禁为他的勇敢而兴奋。
头盔已然不在,西风吹得他黑色长发在半空中狂舞,如墨汁。
来佐烈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楚这中州的英雄,在他眼里这长头发的男人简直就像个女人,身体也不强壮也敢与他叫板却是有些胆量。
蛮族已将天王晟团团围住,正要围攻却见来佐烈狼吻低头,阻止众人道,“闪开,他是我的猎物!”
天王晟处变不惊,在被狼群垂涎之中依旧没有任何胆怯,也许是因为心已早死,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了。
“你,是中州的英雄么?”狼吻刀直指向天王晟的面门,他高声质询。
天王冉被他熟悉的中州话语所惊,但转瞬即逝,他摇摇头道,“不是。”
“骗子,你这个窝囊废吓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么?怎么你怕死在我的刀下么?”愤怒中来佐烈的声音更响亮,他明明是那个中州人人称道的英雄,却不敢承认,真是胆小如鼠,不配死在他刀下。
天王晟双剑在侧,目视前方似是而非的看着那敌人一字一句道,“英雄不止有一个,中州人人都是英雄。”
这句话如同天降巨石,正砸在了来佐烈的头上,他被震撼了,竟无言以对。
英雄,到底是什么?就在他一瞬间的松懈之时,天王晟已攻道他近前,辟星斩月般向他头顶砍过来,他向后一躲却为躲过那另一剑的挑刺。
手腕一转,利刃刺入血肉,涔涔流淌着鲜血,狼吻脱手而出直坠地面。
而就在此时,四王氏的第二波骑兵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此刻他才意识到,他面前的天王晟不过是为了吸引他围攻的障眼法,真正的军队在埋伏着给他们最凶猛的一击。
高昂着头,他在那青年如潮水般汹涌的砍杀下无力回首,终于跌落马下。双剑从天而降他看着那锋利的剑刃直至门面,喉咙间吞咽的唾液反复咀嚼。
只是他等来的并不是死亡,半空中银光回旋挽了几个剑花,耳畔嗡嗡作响。
他竟未死。寻回意识时,他看着那人骑马离开的背影。
刚要开口却梗塞在喉,他看见了那一幕,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颗流行的陨落。
一只冰色长箭破空而来,正中那人的后背心,天地在那一刻寂静的可怕,那是死神降临的前兆,双剑缓缓脱落,那背影在马上摇晃了几下,终于在厮杀中从他眼前一点点。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意识感官都在那一刻被剥夺了,他扑向前方妄图借助那颗流行,却只能看着那身躯倒在自己的面前。
等他寻回意识时,惊觉他离他如此之近。
那是一只冰种水矿石(熔点低)打造的箭,天下间只有一人使得,此箭在射中之后变会一点点融化从内部冰封住对方的,无药可医,无药可解。
中箭者不会立即死亡,周身循环的血液会一点点凝固,意识与灵魂会一点点离开体外,那是一种最漫长的死法,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煎熬。
他看着倒地不起的人,弯下腰让他平躺在自己的双膝上,黑色的双眼已经渐渐没了神采,只剩下空洞与茫然。
来佐烈看着那躯体渐渐变冷,一点点僵硬,他在想什么?也许他要说什么,附耳到他近前,他想知道这青年会对他说些什么?也许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他会放过他,明明可以取他性命却放过了他,放过了自己的敌人。
可他什么也听不到了,那双眼睛一点点的眯起来了,一个价值连城的生命死在了他的怀中,白马嘶鸣围着他们团团转却不离开寸步。
“天王晟已死,砍下他头颅的人便是英雄。”不知何人率先发出第一声,所有族人都争先恐后的像他怀中的男人扑过来。
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扭曲了,天地山河,包括他的族人,那是一张张丑恶的面孔,他曾和他们一样丑陋么?
英雄当有英雄的礼遇,英雄当有英雄的死法,他是个英雄不该死在这里。
他做了这辈子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他跳上那狂躁不肯低头的骏马,手持狼吻刀,披荆斩棘,带着英雄的尸首策马而去了。
从此之后他来佐烈不再是部族的勇士了,他是个罪人,是个叛徒,是个逃亡者,也是个传说。
那一战四王军大胜,蛮族骑兵被枭首三万余人,但中州失去了一位门神,一个英雄。
战场上寻回的只有英雄曾经使用过的双剑。
硝烟止于冬雪之下,军营地里士兵围火而坐,一场战争后他们失去了精神的寄托。只是他们强忍着泪水,在等待着什么。
也许是世间的第一缕阳光,也许是一个新的寄托,新的生命。
“啊——啊——”女人的惨叫声从营地最深处传来,惨烈至极,有的士兵已然听不下去了,用冻得发紫的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可众人依旧沉默不语,定远将军卫子谋与诸将领守候在女人的营帐之外,等候着一个新的生命,那是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
当寒冬中传来第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所有边关将士皆松了一口气,那是他们企盼已久的英雄的后裔,终于他们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这一刻。
当军医将那襁褓中的婴儿交到卫子谋的手中时,他终于止不住留下热泪,他襁褓终于忍不住向众人高呼,“英雄的后代是个男儿!”
“是个男儿,是个男儿!”众军士振臂高呼,一度丧失的希望终于又重新燃起来,因为英雄未死,他的灵魂得以在他儿子的身上延续下去。
不过说起这军中为何会有女人生子,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一个可以居高位肆无忌惮的当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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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