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18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雉薇将羊奶一点点喂给襁褓中的婴儿。小婴儿在他的怀中格外安静,出尘的生命未受浊世的侵扰,让她坚信人之初性本善。
生命从出生之时便无所谓恶根,只要善加引导便定能走上善道。雉薇长久以来是苏子善论的笃信者,这也是她自觉悟后坚持秉行的仁义之路。
中州士子,有以居士自称,有被冠以夫子之名,亦有为中州推崇为一代大贤。尽管称呼不同,他们所坚守的是仁义之学,而这门以礼教仁义为核心学问是比白教更早通行于中州大陆的文明火种。若白教教义广为贫民接受,那么仁义则广为上层士人所推崇,是这些士大夫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的信仰,并以此为礼克于佛法。
昔年中州七大居士各传一脉仁学并以此著书立说、讲学广收弟子。书香鼎盛之时七大家汇集于文昌古国举行了辨法盛会。
天下士子云集于此聆听圣人教诲,以传承中州文明。而在此次盛会中有一年轻人脱颖而出,他将七派仁义之学融会贯通,融为一炉形成了真正的正统之学。
千年才诞生的正统继承者,使日益繁盛的白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因为这年轻人不仅精通仁学更精通佛法,以佛克佛他将中州仁学发扬到了极致,人称其为‘上圣贤达’冬兜先生。
天麓山上传道五十载,冬兜先生的弟子布天下。其中最有名当属苏阮竹伏四大弟子。人称苏子的苏渊先生、列国游侠阮星垂、离经叛道竹中贤、横死盈江一伏生,这四大弟子虽共承一师,但命途与际遇却迥别。
其中最得冬兜先生真传的便是曾经的一代才子伏(生)玉,他被赞为道德情操高尚之表率。只可惜天妒英才,当他的尸体被从红水河下游打捞起来时,面目全非之下唯有一枚私印尚存,龟钮上镌刻着一字‘玉’。
谈起伏生之死,世人无不扼腕叹息。
只是世人不知,伏生虽死,道义犹存。
四大弟子中最年长者非苏渊苏子莫属。他尚比自己的老师冬兜先生还要大上三十岁,虽学道尚晚,但道法最巨。他继承了正统一脉的天麓书院,是坚守仁义道德的最后底线,也是为了等候践行仁者之路的老师凯旋而归的那一天。
而四大弟子唯一跟随冬兜先生去北国边疆戍边的便是游侠阮星垂。阮星垂秉承文武双修的安身立命之法,恪守家国天下的本心。随侍圣师这乃是此人毕生的坚持。
但在践行仁义中也不乏离经叛道者。竹中贤一个百家忌惮的名字,一个中州世人最痛恨的名字。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谈起竹中贤,就连三岁孩童亦不耻其行径。此人抛弃礼法仁义,背弃了中州,更背叛了师门,成为一个天下憎恶蛮族走狗。相传此人阴谋坑杀西方之城万千生灵,如今更是成为蛮族的坐上之宾,恐怕就连一世英雄天王晟之死亦与此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至少,天下人是这么认为的。
冬兜先生不辞劳苦,亲率三千弟子远赴边疆戍守中州外,更是要亲手清理门户,手刃恶徒。
那个淫雨霏霏的黄昏。冬兜先生在成圣亭闭目沉思,年迈的苏子跪在雨中他知道劝阻不了自己老师的意志。苏渊、阮星垂二人亦席地而跪,静候者老师的教诲。直到星辰抖擞亦无人敢妄动丝毫。
夜色苍茫,漫雨止息。童子将阶梯上石亭内的灯火点燃,点点光火亦照亮了天下士子的心。
许久后,冬兜先生似乎终于苏醒了。
苏渊、阮星垂二人见此终于松了口气,齐声请命道,“先生在上,弟子愿请圣言为中州命题,以修仁义之礼法。”
求教于师,乃正统之道,最佳修行之法。只是冬兜先生在十年前突然不再为弟子命题行测,让天下士子无不惶恐惊呼正统灭绝乎?如今,天下危机已显现,列国征伐,民苦不堪言,北国边疆又有蛮族侵扰。中州士子无不高呼,中州危矣!
如此忧患之时,士人能想到的只有沿袭正统仁义之学的冬兜先生,士人渴求他的点播,为迷茫的庸人解惑。
翘首以盼的便是今日,三大弟子率天下士子跪在天麓山上等候着圣人金口一言。
十年未有题而为夫子者,普天之下仅此一人。回望众弟子目光中的坚定与恳切,冬兜先生终是开了口亦留下了天麓山上最后的挽歌。
“昔年,读先贤之言,有一语至今存惑,今愿与众人分享。”
“先生请明言。”诸弟子齐身跪拜,浩然正气直戳云霄,共同聆听难得的教诲。
“圣贤道,‘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吾不知此仁爱之心与白教之发愿何为广大?可有何异同?吾亦不知,泛爱天下之人是否人物同类,蛮亦可同等对待之?”
此言既出,再掀纷争。融汇七家之学的大贤冬兜,恐怕也早已意识到仁义之道绝非类同,天下间践行仁者之路的人比比皆是,而自己亦不过是凡夫俗子。
冬兜先生为天下士人留下了一个难解的命题。诸弟子因这命题皆争执的面目通红,亦互不服气。
此题无解,在此命题从南国传遍天下之时,冬兜先生也开始了周游列国捍卫中州的仁者之路。
离开南国二十载他再未回过此处,如今他正率领三千弟子浩浩汤汤的赶赴北国边疆。这是他在周游列国时豁然顿悟的举动,天下亦哗然。
冬兜先生穿行于列国之间无人敢拦,四大家族亦曾派人劝阻,但冬兜先生心意已决。他看透了诸国间的征伐,更看透了中州最后的劫难在于异族人的入侵。
半生仁义之言却未使天下安,此乃冬兜先生毕生憾事。路途艰险他毫无畏惧,只为守住中州文明最后的火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