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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列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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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女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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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女人的故事

  “抬起头来!”晏安轻声说道,他希望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不会像惧怕恶鬼般害怕他。

  “还不快抬起头让公子瞧瞧。”伫立一旁的青碧急忙提醒道,她眼睛红肿的厉害似是哭过了。

  女人倏的抬起头,双眼直视着晏安,晏安不由自主的心头一颤。对视间晏安更加确定这眼前的女人绝不是什么女贼。

  女人似是为了劳作将长发高高盘在脑后呈扇叶状,五六个枯树枝纵贯其间,让这女人全然不似之前披头散饭般颓唐。整洁的出现在这里恐怕还要称赞青碧的手艺好。一身粗布衣衫衬托着她略显丰满的胸脯,晏安猜测这女人似是刚生产过。但他的目光始终在这女人鹅蛋脸上的眼睛里找寻着什么,那或许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睿智的光芒。

  “到了我这里,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说吧!你谁家的女人。”晏安加重语气道,他明显看到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但那光芒转瞬即逝,女人向晏安行了个大礼,开口道,“女婢是阿珍,是膳房的厨娘。”

  “阿珍?”晏安咀嚼着这个名字,轻哼道,“你也不用瞒我了,青碧早就和我说了你的事了,不过想听你自己开口。”

  青碧豁然转头眼中饱含惊讶,她尚未来得及告知晏安真想。但青碧却识趣的奖睁大的嘴巴合上了。

  阿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尊贵之人,就算她出身不低,但身为女人她尚没有面见主公的机会,今日或许是老天的恩典。她要为她的孩子们挣扎到最后一刻。

  “公子,奴婢本名刘司珍,是六步将军麾下已故校尉刘韬之女。”

  “哦?竟是个武将之后,怪不得你的眼神要比我家青碧犀利的多。”晏安不禁惊叹,但心中总觉的给自己惹了些麻烦事儿。

  青碧见公子如此赞美外人,不得已的撅着嘴。

  晏安虽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但亦想从这眼神犀利,神态自若的女人身上找到些虚度光阴的故事来听听,便继续道,“阿珍,告诉我事情,如果你不想蒙受不白之冤,让你的儿女从今往后都抬不起头来,你就将实情说出来。女贼的罪名可不轻。”

  阿珍毫无破绽的脸上终于暴露了她身为一个母亲的天性,她就算死也不想自己的儿女受人指责,更不想让他们有个贼人名声的母亲。阿珍曾那般心狠的离开自己的儿女,她何曾想要抛弃自己的儿女。但她无法忍受自己丈夫的变心和背叛,更无法接受自己丈夫的恐吓!

  阿珍终于开口了,那些往事是从她十六岁嫁人时说起。武将刘家是从刘韬去世时衰落的,阿珍作为长女为了替家族还债下嫁了商人权威。权威因而有了武籍,身份自此不同于平民之家!

  阿珍承袭武家女人的果敢勤劳,帮助夫君操持家务,照顾公婆,虽辛苦日子却也过的宽裕。他夫君权威虽仅是看中她武家的身份,才娶她进门,但结婚以来亦对阿珍很是满意。

  不久,阿珍怀孕了,这是她即将成为一个真正女人的时刻。从公婆夫君的言行中,她能知晓诞下一个男孩儿的重要性。她亦渴望能为权家延续香火。

  生产的那天她仿佛经历了死亡的考验,她在剧痛和紧张中伸出手希望能抓到些什么,可没有人能成为她的依靠,这本是她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事了。

  阿珍生了一个女儿,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夫君冷漠的脸,就连公婆以失望的捶胸顿足,自此一切都变了!

  她曾对夫君说就算拼尽全力也会为权家延续香火,但他夫君仅是笑笑深知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意抱。

  阿珍怀抱着自己的女儿依旧开心的笑着,“宝贝,妈妈会永远疼你,爱护你。”

  日子依旧,只是愈发艰难了,因为公婆先后重病卧倒,阿珍尽心尽力的适逢在左右。但每当她将女儿带到公婆的房间时,婆婆都会尖叫着喊着,“丢出去,丢出去,不许让那赔钱货进来!”

  阿珍毕竟是个女人,她伤心她难过却只能将眼泪往肚子里咽,她依旧坚强的像头牛。只是她终于感受到了绝望,她丈夫给予她的或许从一开始仅是那么一点点的恩情。

  尾随着多日未归的丈夫她第一次看到了丈夫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对着的竟是另外的一个女人。她曾经幻想过无数种丈夫未归的理由,就算是赌博她都打算容忍并好言相劝,毕竟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可如今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在她夫君怀里的是那万香楼的妓女,这些个狐媚子可以轻易勾住男人的心就像她外婆讲给她的一样。

  十年间阿珍的省吃俭用,从不敢着新衣,头上也从未有任何首饰,她甚至将自己唯一的嫁妆金玉发簪给她的夫君还债。可她十年了从未得到过一丝温情,她想为她的女儿来争夺一个父亲。

  阿珍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被冻住了,银白色闪闪的光诱惑着她,而她也甘愿受此诱惑。当拿起那匕首时,眼中是愤怒至极的火苗。

  “这位娘子你买这刀所谓何用?”阿珍决绝的眼神大概吓坏了卖刀的商贩,那人疑惑的询问。

  豁然变脸间,阿珍炯炯有神的眼底再也找寻不到杀意,她笑着对卖刀人说,“家中的老牛不中用了,奴家再想如何处置它。”阿珍拿起一秉半长的刀,她是武将之后,自小对这些个兵器并不陌生,拿在手中掂量,她拿了最顺手的刀。

  卖刀人却建议刀,“那把刀对小娘子来说偏重了些,不如看看鄙人这里的菜刀更适合切肉去骨。”

  “不必了!”阿珍断然谢绝,她挑的是她最顺手的兵器,她爹曾说,兵器无关大小,使得顺手的便是好兵器,她瞧着手上的正是顺手的兵器。

  丢下银两,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买什么东西。

  此刻阿珍已忘记了自己女人的身份,她将刀背在身后,冲进了那男人的极乐的世界。

  没有人能拦得住一个疯狂的女人,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竟闯过了男人的重重包围,不长眼的嫖客在醉酒中,向阿珍漏出猥亵的笑容,在这里她见到的是道貌岸然的男人们的真面目,包括她的夫君。

  “啊啊啊啊……”惨叫声突然传来,阿珍用刀砍断了伸向她的嫖客们的手指。妓女,嫖客,护卫都被这来历不明满脸是血的女人吓坏了。

  阿珍虽是女人但力气颇大,更重要的是,她自由学了些武艺酒囊饭袋之流自然抵不过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

  她的眼中是愤恨的火焰,脸上的血吓得众人竟不敢上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向了妓院的二层楼,竟没有人敢阻拦她的脚步。

  一间一间的踹开门,她搜寻着自己丈夫的身影,只是她的理智已所剩无几了。

  “嘭……”当她再度踹开门时,她的身体终于僵在了原地,她也终于绝望了,十年来她等来只有这个丈夫的背叛,她恪守妇德,孝顺公婆,侍奉夫君,从不与人争执,她想要的仅是一个能容身的家,可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哈哈哈哈哈哈……”阿珍突然间狂笑不止,脸上泪与血相融,她的笑声凄凉又恐怖好似地狱鬼婆的嚎叫。

  而门中,他的丈夫和那妓女衣衫不整的颠鸾倒凤好不自在,当门被阿珍踹开时,他的丈夫仅是恶狠狠的骂道,“那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惊扰了爷爷的好事。”

  担当那凄厉的笑声震动八方时,他的丈夫终于扭头看到了门外的他。但阿珍从他丈夫脸上看到的仅有震惊,和厌恶,“你怎么来的?”

  阿珍看着自己的丈夫懒散的穿衣服,而那妓女竟扯着她丈夫的手臂问道,“她是谁?”

  明晃晃刺眼的闪动,金灿灿中夹杂着玉石的温润,阿珍终于看清了,也浇灭了她最后的一丝幻想,因为她清楚的看到那妓女的头上插着她作为嫁妆的发簪。

  “啊啊啊啊……”这是一个女人的嚎叫,如此悲怆,阿珍握着长刀终于冲进去了!她的眼中只剩下她的仇敌。

  妓女的惨叫和他丈夫的辱骂交织在一起,她已经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了。杀了这对狗男女,杀了他们。

  权威从未想到自己的女人竟如此彪悍,他吓得东躲西藏,几次从阿珍的刀锋下逃生。阿珍全然不顾一切的砍杀,他的丈夫权斯被击倒在地,顺手抄起椅子向阿珍扔过去,阿珍灵敏的闪躲,椅子直接砸在了尚在床上的妓女身上。

  女人的惨叫声顷刻间充斥在整个房间中,阿珍心中愤恨溢于言表,她带血的脸在他丈夫的眼中是如此恐怖。权威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娶来的竟是一头母老虎。

  就在他松懈的须臾间,白光一闪,长刀直接刺入他的小腿中。

  “啊啊啊!”他捂着腿,痛的满地打滚,惨叫着求饶却换不来阿珍的饶恕。

  阿珍抽出长刀,看着地上卑微的丈夫,她怎么会嫁给这个男人。她抖着肩隐隐发笑,笑声盖过了屋内妓女的哭声。

  猛然扭头,她凶恶的目光盯上了那个抱头痛哭的妓女,她恨,她恨极了那个勾引她丈夫妓女。

  猛的冲到那床铺前,将那妓女头上的发簪一把拔掉,她看着那妓女面色惨白吓得瑟瑟发抖,就是这妖艳的面孔迷惑了她夫君的双眼。

  “你这个贱人!”阿珍大骂着,骑到妓女的身上,巴掌铺天盖地的袭卷在妓女的头上。

  妓女的惨叫与求饶声丝毫换不来阿珍的理智,因为她已经不想再做一头温顺的母牛了。

  白刃落在妓女的脸上,一刀一刀,一道一道,阿珍宣泄着十年来的痛,原来这世道竟变的笑贫不笑娼了。

  妓女已然昏死过去了,阿珍浑浑噩噩的好似经历了一场噩梦,官兵终于冲进来了,却被周身是血的阿珍吓得聚拢在一侧。

  在众人的瞩目下阿珍缓缓向前走来,走到灯火通明处,长刀脱离手坠落在地,她仰天大笑不绝于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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