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彻夜长谈
62彻夜长谈
纸王三千来到山头的附近的巨石上坐下,高悬之月,忽隐忽现戏耍着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来往行人。
牙舒肩扛酒坛,嘭的一声放在纸王三千身边,旋即坐下呼哧喘着粗气还不忘掏出几只烤熟的羊腿递道纸王三千面前,“爹,你尝尝,这羊腿香很,和巴里安集市上红胡子做的一样好吃。”
一股膻味浓烈而又刺鼻,纸王三千贵族的矜持让他难以像个莽夫一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有些东西深入骨髓便难以改变了,就像情动亦无法初衷。
听到牙舒谈起巴里安集市,纸王三千亦好奇开口道,“你去过边疆?”
牙舒见纸王三千终于肯与他多说些话,只是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粗声道,“俺曾经是巴里安集市的力士,巴里安集市是俺们大政国最热闹的地方。俺小时候就长在那里,那里有成群的马驹子,他们都是我的马兄弟。不过俺走后,就不知道马兄马弟是否安好!”
说起自己的马,这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倒也柔和起来。但转瞬间的伤心便小时的无影无踪,牙舒天性乐观,有酒有肉便自得其乐忘却了一切烦忧与愁苦。
与牙舒的交谈中,纸王三千得知。牙舒生在马厩,从小与马为伴,给巴里安集市中的领主放牧喂马,谋生。但他从小就长得人高马大,所以即便被人欺负他也要用自己的拳头讨回公道。后来救了大政朝廷派去巡访检查的巡检大人,得到了巡检大人赏识才得以来到大政国度生活,他早先一直是帮着雇主家看家护院的家兵。后来被冤枉偷盗,含冤下狱。但他拒不认罪,被拷打了三年亦顽强的活下来了。
他不曾埋怨这世道不公,却顽强的对抗着自己的命运,天地为亲,风雨为友。饥肠辘辘时黄山遍野皆是他的美食,饱腹时他会将自己打的猎物送给山下的打柴的猎户们,喜欢热闹的他与纸王三千仅有一点相同。
那便是两人都喜欢听说书先生讲评列国奇闻,江湖游侠的故事。不甘寂寞或许是因为太过寂寞,牙舒或许是真心实意佩服纸王三千的武艺高强。但他最不解的是明明自己身强体壮人高马大却怎么也打不过这瘦弱之人,他素来觉得中原人的玩意不过是花拳绣腿。就像大政国的军队仍然是色目人的天下。
牙舒和许多色目人一样都向往永远留在大政国中,他们更向往英勇神武的扬巴里将军。热血男儿当上战场杀敌,说书先生口中的大义凛然,牙舒或许不懂。巴里安集市中的蛮族人分明长得与他一样,却是敌人,这更叫他不明所以。
但纸王三千并不像解释什么,色目人似乎处在最无奈的境地中。他们既非蛮夷乌鲁(乌古斯人:南国等对其的蔑称)之徒,又不被中原人所认同。色目人深受中原文化熏陶依旧,骨子里驰骋好杀在道统下已经消失殆尽了。纸王三千曾经读到一本世外笔记中讲述了大政国前身,大西琉与蛮族融合下而成色目一族一事。书中之道很是有趣,他不晓得在中州礼法如此严苛的桎梏下,那位著者为何会如此喜好相融之道。更赞同大西琉红岸潘氏对色目人的驾驭之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对于中州士子对于血统家族的热衷全然相反。
或许要变的不是一座城,一个国,而是天下中州陈旧不变的道理。想至此,他胸中沉郁已久的不安悄然消散,拍开酒坛一仰脖喝了一口递到牙舒面前。牙舒欣喜若狂,高兴的结果美酒大口大口的吲哚起来。
酒坛空,牙舒顺势将酒坛丢下黑不见底的山坡下,倒在巨石上看着天空的星星,伸出手开始数起来。
纸王三千看着这威武莽汉孩童般的举止,觉得此人太过天真到没有人愿意利用这个傻子。他与牙舒生活的环境迥然不同,但或许是马这种勇敢而颇有灵性的牲畜让纸王三千对牙舒多了份信任。
“爹,俺娘到底长啥之模样!”牙舒突然开口的询问让纸王三千措手不及。这色目人自顾自的称自己为爹,却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在校场比武台后,这色目人与他寸步不离,让他与杨徂大人暗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着实让他头痛不已。
为了甩开牙舒,他曾当着牙舒的面从跳如河水中。而正当他以为拜托了这尾随之人后,牙舒竟也跟着跳下来。在水中噗通着叫着爹,霍珲劝他赶紧离开。他素来水性极佳,又怎会淹死悄无声息的从另一侧上岸,他看到众人围在桥上向下张望却无人搭救。牙舒不习水性,更因为他是色目人就连湖上来往的茶船只亦不会搭救。
他看到围观的众人的脸上挂着嘲笑与戏弄的神色,丝毫不在乎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即使色目人进入了大政国,他们依旧不被看做人。指指点点的人群嘲笑的看着牙舒在水中扑腾,当那浑厚的身躯慢慢下沉时,纸王三千终是不能见死不救。
霍珲虽不习水性但借来船只到牙舒沉水处,终是将人救上案来。
自己素来不是什么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之人。但牙舒却让他在行事上节外生枝,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一个色目人会左右他对生对死的重新审视。
“你娘她是个坚强的女人。”自然而然的谈起她,话说出口,纸王三千方惊讶于自己心底对雉薇的认知。没有任何言语能比这坚强二字更贴合那女人。
牙舒猛地坐起身,见纸王三千愿意与他说说话只是开心的,“娘,一定很善良。俺还真想见到她。她在哪里?”
见牙舒格外认真,纸王三千忖度良久,抿唇斟酌了良久才开口道,“她就在这里,可我却见不到她。”
“这里?在哪?俺咋看不到?”牙舒不明所以,皱眉四下张望。
“就在那里!”纸王三千放低声音,借助牙舒浑厚的身躯,轻松自如的捡起一块石头藏于手中。
“你瞧,就在那里!”猛地掷出手中的石块,朝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飞过去。
但听的“哎哟”一声后,漏出一个头来,一个人影从暗处一点点显现出来。
牙舒从石头上攒起来,指着那个方向惊道,“娘,娘来了?”
月出云,有微光浮现,那山坡处走出来的人捂着头,竟是霍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