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虎落平阳
“三日后,便是新王登基之时,诸位定要确保登基大典顺利举行。”雉薇的声音穿透阙灵宫日戈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清冷与威严。她正以西麟公主至高无声的身份在发布诏令。
新王尚未登基,不能发布王令,只能由她以镇国公主的身份主持朝政。
阙灵宫是西麟王宫中唯一一座湖上宫殿,当初华蓉从火波远嫁至西麟,那是四王氏族亲中第一位嫁予西麟王室为妃者,可谓是轰动一时。
西麟王为此特别在日轮湖上建造了这座阙灵宫,这是先王在世时唯一在王宫中兴建的宫殿,世人都说西麟王对华蓉氏恩宠可比王后之尊。
而日戈殿正是阙灵宫的正殿,这座宫殿倒是与王宫中气其他宫殿风格迥异,火凤交织白鳞凰纹随处可见,这座火波式的建筑尤为惹人瞩目。
纸王三千在后宫闲来无事之际,曾多次审视这座故国风情的圣殿。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是火波纸王氏的缘由,即使从未在火波生活过的他对这座宫殿情有独钟。
这座阙灵宫如今除了用作雉薇日常起居,处理政务之所,她亦将这座宫赐予了自己。许久未丹青着墨的他在踏进这座宫的那一夜,提起笔在正殿墙上写下一个“岐”字。
苍劲有力的水书落英这一个于他而言意义非凡的字,指尖轻轻触碰字体知道身后一双手臂从他身后抱住他。他亦卸下紧绷的神经,静静地听着背后浅浅的呼吸声。
“怎么你心情很差?”雉薇的声音里满是歉意与愧疚,一切不言自明,纸王三千因何会心情不好她其实一清二楚。
她不该把一个男儿郎困在这后宫成为一只笼中鸟,“那些闲言碎语惹你不悦,我定必纵容——”
雉薇试着说些什么想要让他的心情好过一些,朝堂后宫或许民间都对纸王三千议论纷纷,人人都知晓她将这座举世闻名的宫殿赐给纸王三千,而民间也说她有效仿先帝之心,更有甚者说她要承继大统登基为王了。
谣言是最可怕的,根本无法止于智者。而王宫中更有小人议论纷纷,说若是雉薇登基为王,这纸王三千恐怕是前无古人的第一男后了?
更有不堪入耳之言,说男后尚且不妥,因为雉薇尚未与其成婚充其量不过是公主的男宠。姑侄竟同有一好——男色。
雉薇和纸王三千路过百畅园时,恰巧听见了这些个大不敬的话。
雉薇本想强行将纸王三千拉走,却发现纸王三千木然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是在静静聆听那些个难听之言。
那道门后传来更可笑的话,“听说公主要敕封一些平民为官了。”
“平民?我看不过是公主裙下的宠儿,想来那驸马也是个窝囊之辈,任由公主与野男人厮混,也不敢动声色。”
“驸马?充其量那纸王氏不过是公主的一条狗。四王氏又如何先王在世时何曾将他们放在眼中,跳梁小丑。”奸细刻薄之言让雉薇大为光火。一直以来她很少顾及这些奴仆之言,可纸王三千在她身边后她总是想顾及他的感受,她怕他伤心。
她其实也是个十足的骗子,将纸王三千从南国骗到自己身边来却不能像寻常女子那般长相厮守,心中早已有了愧疚与亏欠。雉薇甚至后悔了,她有时会想若是没有将纸王三千带离南国,他或许永远活在梦里也未尝不可。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眉宇间轻轻皱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很伤心。
雉薇轻轻握住纸王三千因发抖而握在一起的拳头,而纸王三千猛地回头似乎终于从茫然中寻回了自己的意识。
雉薇亦扑捉到了纸王三千眼中的慌张,心中竟是如此苦涩,她竟让一个男儿如此闷闷不乐。
明明自己需要的承诺,明明自己保证让他有尊严的活着,可现在的每时每刻都仿佛在伤害眼前的男人。
抬手一下下抚平纸王三千眉宇间的不安与失落,无法直视纸王三千眼中暗淡。雉薇懊悔不已,一股情绪蔓延于心当下让她变得冲动。
而就在她想要冲进去质问那些奴才时却被纸王三千一把拉住,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眸中不乏柔情,轻轻开口,“我们走吧!政事要紧——”
那话语中竟暗含祈求,那一瞬间雉薇几乎要哭出来——
想说些什么,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甚至她能察觉到自己或许张口之时会忍不住痛哭出声。
一把抱住纸王三千,雉薇心中的躁动与愁苦久久不能平息,埋尽男人的怀里她甚至想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可她不能因为她不是个女人,她是一国公主。
宝沁和剪水与众人只是驻足在远处不敢擅自上前打扰,她们两人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常年陪在公主身边虽是不懂却也知道公主的无奈,两人不由自主的互相对望一眼,轻轻在心中叹气。
公主与驸马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如今终于能相守在一起,却偏偏有些人非要诋毁他们之间的爱。
胸前雉薇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无声中纸王三千许久才伸出手臂回抱住雉薇。这么弱小的身体,如此单薄瘦削的肩膀竟担负起了男子甚至都无法背负的重担。究竟在她心中有何种力量在支撑着呢?
纸王三千将下颚放在雉薇的头顶,两人就那样紧紧的抱在一起。
这么久的出生如此朝夕相伴,纸王三千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支撑起雉薇的刚强的力量中没有他的分量。
曾经不是没有幻想过雉薇心中自己分量的轻重,他甚至说服自己,雉薇在南国一掷千金只是为了自己。虽然他对一掷千金很反感,但心中不为人知的地方隐隐窃喜,因为至少天下间能让雉薇一掷千金的只有自己。
可那不过是他反反复复劝说自己的借口,可他知道在雉薇心中依旧一片土地是不允许任何人到访的,包括他。哪里埋藏着雉薇真正的灵魂和秘密,或许曾经有人造访过但至少不是他。
他甚至想起自己将雉薇的孩子交给大政国之后的情景,他亲口将那一事实告诉雉薇。
对此雉薇脸上并无过多喜辈,只是眼眉兀自跳动了一下而已,缓缓低头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甚至不曾有过那个孩子一样。但如此这般反倒让他担心紧张起来。
午夜子时,身边空荡荡的床铺的余温依然散去,他撤回手,愣神了很久,这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孤独一人。
他知道雉薇去了何处,唯有那里是雉薇此时会去的地方——日照大殿的佛堂。
入主王城后,雉薇一直都很忙,但他发现当雉薇心情不好时,便会去一处日照殿。对此他不认为雉薇或多或少是个礼佛之人。她只是在平复自己,冰封自己的内心。
挑灯去寻找那雉薇,他此刻只想那样做。
宦官傅辛见他来此方要开口通报,却被他抢先做了个噤声状。对此这老宦官很是识趣,想来他们也算得上是故交。当初亲自将西麟王谕旨交到他手中的正是傅辛。
或许这也是佛口中的人之间的缘,傅辛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向他行礼,退却离开之际似是有话要说。
纸王三千亦更上前去,两人走到日照殿外一处开阔之处,纸王三千幽幽开口道,“您——是否要话要说?”
“万万使不得,咱家哪里配得上一个您字,——”傅辛连连开口表示惶恐。
但纸王三千却不以为然,这位曾经侍奉了西麟王的老者或许见证了西麟王氏无数的杀戮和秘密,他想从傅辛的口中知道雉薇哪怕是一点点过往也好。
“纸王公子,今夜——您还是回去吧!”傅辛话语间的那丝无奈如此真切。
“总——总该有个理由吧!”纸王三千经不住开口问道,从九五之尊顶上俯瞰周遭的一切,当真有如一览天下的豪情。
傅辛似乎有些难易,踌躇不定,纸王三千亦开口道,“今日莫非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过我记得西麟王忌辰不在今日。”
“这——这——”傅辛被纸王三千质问的有些错愕,当初那个少年如今也成了一个有担当之人,至少在他眼中却是如此。甘心雌伏于公主之下的男人,他甚是钦佩,亦杖毙了后宫中那些个乱嚼舌头根的奴才。
纸王三千亦察觉出这老人心中或许有些为难,但他还是想知道,若是不知道他或许会将他逼疯。
“我知道雉薇绝不会开口对我讲明一切,可我若不知道如何能守护她?”纸王三千迫切的想要知道,一步步向傅辛逼近逼问。
傅辛看着年轻人眼中似是着了火,那是毫不迟疑的决心,这位公子对公主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今日是公主曾经的师傅的忌日。”
“师傅?”纸王三千不禁愕然,捉摸着两个字的含义,而心中仿佛正有了一个答案解释那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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