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弄潮
柳靖淡淡笑道，“区区不才，待会儿让各位大人见笑了。”他脱下外氅，露出里面宝蓝色紧身水靠，往下走去。在船舷处遇到一个从水中钻出的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明眸中映着耀目的阳光，笑眯眯道：“哥，我看好你哦。”
柳靖笑着俯下身子在那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弹，“你是看上那个花红了吧。”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柳嫣脸色一变，“当真？”
“小心为妙。”柳靖低声应了，才往下走去。
柳嫣抿唇撑着船板爬上来，换了干净衣服上了观景台。楼船已经驶入了镇云峡，水势骤急，船身也有些摇晃，站在高处感觉更加明显。好在众武将经过这几个月的船训，对晕船这种事，表现得已经不这么剧烈。
“柳柳，这里！”赵璟钰欢快的招呼，柳嫣只好站到他身边。却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朝她射来。抬头，就看到沈濯缨冷冷的眼睛。
呃，那眼神里的是……嫌弃……吗？
柳嫣连忙扫了自己身上一眼，以为是自己仪容不整。没发现什么问题，她困惑的看向沈濯缨，那人已经转了目光，看着外面咆哮的江面。柳嫣默默抚额，莫非真是跟他相冲？
观礼的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弄潮儿们已经出现在了涛头。这些弄潮儿有的披发赤身，身上满纹靛青色纹身，如披墨衣；有的紧身水靠，面覆彩绘，如神魔附体。他们或擎彩色巨旗，或舞轻薄云绸，或执红绿清凉伞，迎着怒涛巨浪踏浪而来，在波峰浪谷间倏忽进出。
柳靖那一身宝蓝色水靠在滔天百浪中尤为醒目。只见他半身立在潮上，双手舞鲜红长绸，一边迎风挥舞，一边踏浪前行。那烈烈红绸就如一条小龙，摇头摆尾的在飞珠溅玉的浪花中悠游戏水。
不远处另有一位弄潮儿，持一把巨大红色清凉伞，亦在随波逐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二人竟似演出一场蛟龙戏珠。精彩的表演引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
“柳柳，我听说你们弄潮儿能‘弄涛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这是真的吗？”赵璟钰兴奋的拉住柳嫣的胳膊道。
“嗯，你等会可以问我哥拿他的红绸看看，若是他手持的红绸尾部沾水，就算他输了。”柳嫣笃定的微笑道。又感觉到那道冰冷目光，她转头又对上了沈濯缨冷冷的眼睛。
这回连赵璟钰也感觉到了，他先是奇怪的看了沈濯缨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促狭道，“子清，也想拉柳柳的手吗？喏，她还有一只左手，可以给你。”
沈濯缨色凝寒霜，冷冷讥讽道：“殿下在船上若是怕的需要一个女人扶持，还是下去歇着比较好。闪舞网”
可惜他低估了赵璟钰的脸皮。赵璟钰嘤咛一声，双手抱上了柳嫣的胳膊，“哎哟，这船真晃，柳柳快扶我下去。”
“哼！”沈濯缨把头扭到一边。柳嫣看着甲板上其他将领都尴尬的把脸转向一边，假装专注的看弄潮，她的嘴角直抽抽。
她觉得很冤，你们两人的战争，不要把无辜外人卷入好不好。
好在观众的叫好声又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弄潮已近尾声，所有弄潮儿都冲到了浪尖，在巨浪的顶峰用力踏水，大半个身子都露出水面，以手中道具做出各种高难动作，各逞风流。江面怒涛如巨龙，而他们就如扼住巨龙的伏龙勇士，英武如天神！
巨浪终于坍塌，那些弄潮儿顺着水浪滑落谷底，在压过如雷鸣水声的欢呼声中，如游鱼一般消失在浪花中。
赵璟钰看的心驰神荡，半晌抚掌叹道：“万马突围天鼓碎，六鳌翻背雪山倾。蹴起一江碎秋雪，幻出明灭鱼龙形。弄潮儿的英姿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沈濯缨淡淡吩咐，“各位自去舰船上准备。一刻钟后按计划进行。”
众人领命而去，赵璟钰又兴致勃勃道，“哈，方才观罢‘鲲鹏击水三千里’，又看‘组练长驱十万夫’。子清，且看你们的压轴大戏如何精彩。”
沈濯缨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柳嫣的眼中却有一丝警惕。
须臾战船尽出，在江面上列出队形。江心是十几艘大战舰的甲板上兵士整齐列队，战衣铠甲在骄阳下熠熠生光。战鼓咚咚擂响，随着船头的指挥官令旗一展，战士们猛地发出震天呐喊，刀剑出鞘，长枪前指，刺击搏杀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出一人。
令旗再动，将士们应声而动，分列两队，面对面捉对撕杀。船上一时刀光剑影，兵器撞击之声与呐喊声不绝于耳，隆隆水声也压制不住。
金锣声响，船头令旗再展，将士们瞬间住手，快速跑动形成队列，又在甲板上列队如初。至此看呆了的百姓才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赵璟钰叹道：“子清，不过几个月时间，你的水军就能有如此规模战力，难怪朝中推你为领兵第一人，”他看着沈濯缨笑道，“你可知，如今你的风头在军中可是盖过了你父亲，在朝中可是盖过了原来京城第一少了呢。”
沈濯缨冷淡的一扯嘴角算是回应，倒是柳嫣好奇问道：“原来的第一少是谁？”
“我兄长，四王子澈王……”赵璟钰突然惊呼，“哎，我听说有船上还载有烟火，增强演练效果，可是那些小舸？”
“正是。舰船怕火攻，因此这个也列入训练项目。”
“可是真火？万一船上控制不好怎么办？”赵璟钰乍舌。
“火药有专门人操控，已经训练多次了。不过你这乌鸦转世的，还是少说两句吧。”柳嫣想起哥哥的嘱咐，忍不住出言呛他。
此时又见数百艨朣小舰随鼓声和战旗指挥，快速在水中移动，分合进退整齐有度。队形变换间或包抄合围，或锐进直击，倏而旗影霞乱，阵型星罗，万棹如风而倏去，千鼓似雷而忽来。
又有小舰和大船之间的的交锋，小舰上烟火突起，黄烟弥漫。一时间只见烟雾只闻人声兵器撞击交响，却看不清船上动向。两岸的百姓看的眼花缭乱，除了惊呼赞叹再无他言。
柳嫣一直微微皱眉，眼睛直盯着江面上的船只动向。突然她眼角一跳，锁定了烟雾深处的一角。她快步奔向了下层甲板：“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等我哥回来！”
“哎——你去哪……”赵璟钰才要跟上。却听岸上一阵惊呼。他转头一看，只见一艘帆船突然冲出船阵，船上烟火茂盛，正冲着他们的主楼船方向而来。
与此同时，助楼船边上放下一叶小小的救生艇，上面一袭俏丽身影快速的向那失控的帆船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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