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中毒
锦岚关中军大帐中。
“贺铭从镇云关外退兵回沧州，一路烧杀抢掠，沿途居民和沿河渔船皆不放过，真是畜生行径！”江源一拳捶在了案上。
周翀道：“镇云关一战，我军伤亡共六千七百四十九人，各类武器装备损耗太半。镇云关的情况更是严重。”他摇了摇头：“此战虽胜了，却是惨胜。”
沈濯缨不说话，抬眼看了向柳靖。柳靖单手支着下巴道：“这次水军出动船兵一百，水蛟五百，水战兵四百，共计一千兵士。战损有三百七十八人。主要伤亡在水战兵。我看，若是想减少伤亡，那些藤甲要尽快投入使用。”
沈濯缨颇有深意的看了柳靖一眼，柳靖挑眉笑了笑，“战报是阿嫣弄的，我照着念。”
沈濯缨垂下眼皮，难怪风格跟那丫头如出一辙，原来还以为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
他扫了一眼手中的文书，道：“璟钰那边正赶回营中，战报倒是先到了。贺铭这两次进攻只是试探。如今已经入秋，天气转寒后，草原的日子会越发难过。狄戎人又是豺狼习性，从现在起三关加紧巡防，防止狄戎扰边掠民。”
众将应诺，负责后勤物资的参将周翀犹豫道：“草原上的日子难过，咱们军中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几个月的粮草都是掐着点送过来。还有军备武器，如今虽还有储备，若是后面战事频繁了，怕是经不住耗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沈濯缨也沉默了。
恰在此时，柳嫣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各位聊了大半夜，也该饿了吧。”她和沈平把吃的一样样拿出来，把巧果子、七宝羹、索面等摆了满满一桌子。
众将领才说物资不足，此时看到这一桌子美食，直接连军纪也不顾了，扑到桌前你一个恶虎扑食，我一招猴子偷桃，抢得不亦乐乎。周翀抢了两个巧果子在手，直夸柳嫣是田螺姑娘，若是能再变一些刀枪箭矢出来，就更好了。
柳嫣笑道：“我哪来这么厉害的本事。这是七夕那日，府里做的一些女儿节的食物，本来就是想拿来劳军的。没想到被贺铭那厮搅黄了。如今又重新备了一些。也算是为慰劳各位将军了。”
沈濯缨才想起，果然七夕佳节就这么被战火烧没了。
他刚要去拉柳嫣安慰两句，柳嫣却先执了他的手，悄悄笑道：“你不必跟他们抢。”从食盒底部拿了一个小盅出来，递了过去：“你伤还没好，又爱逞强。这个给你好好补一补。”
“这是什么？”沈濯缨打开盖来，浓郁的肉香混着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
“总之是好东西啦。我炖了两个时辰呢，快尝尝味道如何。”
沈濯缨看着柳嫣一脸期待，把心一橫，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把那盅肉羹吃了，味道竟然不赖。暖了他的心的，不仅是那盏肉羹，还有那姑娘脸上灿若骄阳的笑容。
更鼓早已敲过两响，沈濯缨和柳嫣才驰马会别院。却在半路遇上才从封云关回营的赵璟钰。
熙王殿下以自己在前线身先士卒，没赶上七夕大餐为由，死皮赖脸地要去沈家别院打秋风，补上这一顿夜宵。终于磨得柳嫣发慈悲，答应给他再熬七宝羹。两人在前面有说有笑，却没注意到沈濯缨面沉似水，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待柳嫣端了做好的七宝羹，进了沈濯缨的书房时，正见那二人在案前对着行军图比比划划。她心中暗笑，不过是为了私下商讨军情，却要扯这么大个幌子作甚。
赵璟钰一看到香气扑鼻的羹汤，立刻欢呼一声扑了过来。沈濯缨却是皱了皱眉头，缓缓撑着案边站了起来。柳嫣此时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又是不正常的绯红，甚至额上也布满了汗珠。
她心下一惊，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飞奔到沈濯缨身边，抚上他额头，“怎么这么烫，你又烧起来了。”
沈濯缨可不止浑身滚烫这么简单，他全身都烧得难受，浑身血脉涨痛难当，连头脑都昏沉跳痛，下处更是肿胀难忍，他的呼吸粗重，却还是强扯了个安抚的笑容，低声道：“无妨，也许是今日所服的药效没有散尽。”
“那可要我助你运功？”柳嫣说着就要扶沈濯缨入内室。然而她一扶上沈濯缨的身体，沈濯缨竟然控制不住的低吟了一声。
柳嫣一把抱住了沈濯缨，慌得大声道：“赵璟钰，快叫大夫！”
待那张大夫被沈平从被窝里强拉出来，气喘吁吁地赶到别院时，沈濯缨烧得连身子都泛起嫣红。张大夫诊了半晌，皱着眉道：“公子这脉象不像是那丹药的反噬，倒像是中毒了。”
“什么毒？”在屋里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只是声音里透着或愤恨，或阴沉，或失措，昭示着个人心情。
张大夫沉吟片刻，老脸微红，尴尬地道：“似乎是……媚毒。”
“……媚毒？！”众人再次异口同声，却都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连床上的沈濯缨都是一愣，在这两军对峙的时刻，那费尽心机下毒的人不是为了要主将的性命，却是想与他一度？
张大夫有问了沈濯缨的饮食，道：“敢问姑娘，那肉羹是什么材料做的？”
“鹿肉，加了些黄芪党参等补血补气的中药。”柳嫣如实答道。
“哎呀，姑娘！本来大还丹就是大补之药，里面据说有一味圣药叫月欢花，本是疗伤圣品。但与鹿血相克，会产生之效。”那张大夫跌足道，“而且药力极其霸道，搞不好真会出人命的！”
柳嫣先是脸色发白，她看了沈濯缨一眼，慢慢地低下了头，连耳根都泛起了红色，她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个锅我背！”
她的声音压在嗓子里，没几个人注意。然而在她身边的赵璟钰瞬时变了脸色。他下意识伸手去拉她，却在堪堪碰到她的手时停住，慢慢颤抖着缩了回来，把手藏在袖子握紧成拳。
“你们都出去！沈平，去打一桶冷水来。”
张大夫一听，连忙制止，“万万不可。公子伤势未愈，身体正虚，此时强行去火，极是伤身啊。严重者……”
啪地一声，沈濯缨抬手把一个杯子砸在地上，碎瓷清脆的声音成功把老大夫的话头收住了。
“够了！你们都出去！滚！”沈濯缨气势强硬，声音却发虚。他觉得浑身血管都要爆裂，皮肤已经泛点红痕，那是皮下出血的征兆。
柳嫣随着众人慢慢向门外走，落在了最后，等其他人出去，她却在内把门一扣。
门关上的瞬间被一只手顶着，赵璟钰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烈焰燃尽后的灰烬，只余将息未息的一点微光。他嘴唇一动，声音却沙哑得几不成声，“柳……咳，你……想好了？军营中有军妓……”
柳嫣把他扶在门边的手轻轻推开，“你也出去吧。”她把门合上，在里面下了门栓。
赵璟钰眼中那点微光，终于随着门扉的合上而彻底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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