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记忆像是破碎布片……
四处除了寒冷，还有死一般的安静。
当她从那些沾染着鲜血，散发着让人气闷的腐臭的僵硬身体里艰难地爬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脚下由人类肉体堆出的山丘。几只秃鹫在上空盘旋，远处的天空是深红的残照，残垣断壁在红色的光芒里，像是被血染红的墓碑。
她抿着嘴唇，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
这就是人类的争斗。”
“哈啊，哈啊……”
远处黑压压的人群正在校长的小楼房里蹿进蹿出，两个人影却已经攀上了远处的一个高坡。
这里是天能学院附近少有的高地，站在这里，可以轻松地把这个天能学院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此刻天色仍早，隐没在云雾中的天能学院成为了一个苍白的背景，仅有些许峥嵘轮廓时隐时现，从天能学院下倾泻的长长阶梯上涌动着人群，那些攒动的黑压压的人头，就像是沸腾的黑水，从哪一泻千里的黑水中，又蜿蜒出数以百计的分支，把整个小镇的街道淹没在一黑色之中。即使是站在高坡，仍旧能够清晰地听见学生们激情的嘶吼。
枫被花逢君拽着跑了很久，此刻在急促地喘息，看着她辛苦呼吸的模样，花逢君又发现了枫身上一个毫无意义的设计。
枫的呼吸终于慢慢平复，但她的脸蛋却变得红扑扑的。她站在高坡上眺望，似乎仍旧心有余悸。花逢君轻轻地拽了她一下，低声说：“别看了，我们先回家。”
“我们有可能和他们战斗吗？”
“不会和他们，我们另有敌人，战斗是在所难免。”
枫扭过头，抬眼看了一眼花逢君，她细长的眉毛微微往眉心皱缩，那双红色的眸子里闪起荡漾的幽光。她的嘴唇微微上扬，脸部的肌肉极力地推开嘴唇，她似乎是有话说，但是当她的目光与花逢君短暂地碰触了一刹之后，她低下了头，嘴也抿了起来。
花逢君没有多问，甚至一个字也没有说，他只是拍拍枫的肩膀，然后别过头。在他所望的地方，是接连高坡的一处小道，那条小道蜿蜒曲折，从高坡向下，然后又缓缓上升，插入丛丛的高大的葵雨树林里，不知通向何方。
枫跟着他的目光，看到那片火红色的森林，不由得疑惑地皱起眉头。
花逢君说：“这些葵雨树都是我种的，我收购世界树汁液滋养这些树木，所以它们长得茂盛，这条小道平日不可见，但只要我在场，就会自动显形，我们从这里穿过，就可以很快到达我家。”
“葵雨树？”枫神色微动。
花逢君点头：“对，曾经精灵族的圣树，精灵族全族灭绝以后，这种树木就已经要绝迹了。它们的树叶枝干，四季呈现缤纷的变化，春天是绿色，夏季火红，秋天淡黄，冬天就是雪白，而且只会为种植它们的人显形……说起来，这样子还真是有些孤独。”
花逢君领着枫，缓步进入森林。枫有些好奇，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树干，那棵被触碰的树木像是受到惊吓了一般，所有的树叶都蜷缩成了一团，树枝也弯曲起来，一棵高大的树霎时缩成了一个球状物。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这是怎么了。”
“这些树在害羞呢，好了，别随便动它们了，我们走吧。”花逢君伸手按住树干的一个部分，这棵缩成图的树，随着他的动作，树枝树叶渐渐舒展开，很快又挺直起来。
两个人越走越深，森林里的树木也越来越茂密，到了某些地方，狭窄的小道居然被旁逸斜出的枝干遮挡，但是每当花逢君靠近，那些树木就会自己向后收回，即使偶尔有些调皮的树枝仍旧停留在小道上，但是却已经完全不影响通行。
枫默默地跟着花逢君，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抬头看着花逢君的背影，欲言又止。终于，她似乎是忍耐不住了，才徐徐开口说：“花逢君，我有话要和你说。”
花逢君停下脚步：“有什么事情？”
“我总觉得，你有很多的秘密，不过这些我不会过问，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会惹到那么多人，以前的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或者说你天生就是一个喜欢得罪人的脾气？”枫说，“如果以后我们去寻找古代伊甸，你……你过多的惹麻烦的话，对于我们达成目的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阻碍。”
花逢君神色微变，忽然冷下一张脸，他淡淡一笑，别过头看着枫：“好啊，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你大可自己去找那个古代伊甸，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你带着我的能走吧，我并不一定需要那个能。”
“我并非是那个意思……”枫脸色苍白。
花逢君点点头：“我知道你想要劝我少得罪一些人，可是你知道吗？其实那些起哄的大部分人并非想要对我如何，我虽然有时候做的过分，但是我自己捏着度，真正要对付我的人不是他们。那些人……”
枫皱起眉头：“这个我知道，难道就不能避免吗？”
花逢君刚要回答，忽然有一个赤红的小人蹿了出来，这人身高不出一米，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扎成马尾，随着奔跑律动，小人跑到花逢君身边，那双泛着朱红的褐色眸子静静地盯着枫。枫报以微笑，小人立刻把身子缩到花逢君的身后，枫只觉得小人的五官小巧，加之只着一身素白的宽大衣服，居然看不出男女。
“小红。”花逢君也有些高兴，他摸了摸这个叫做小红的奇怪小人的头，“最近你们都怎么样了？”
“托阿花的福，大家都还好，但是说实话好无聊啊……我们到‘那里’再细说吧。”小红“嘿嘿”一笑，“这个是阿花的女朋友吗？好漂亮啊。”
花逢君摇了摇头，一只手将小红从身后推了出来：“枫，这个是小红，是仅存的几个葵雨精灵的一个，今年大概刚刚75岁，相当于人类的15岁的小女孩。”
枫听到“葵雨精灵”的时候瞳孔微微内缩，她走到小红面前，轻轻抱起这个小精灵：“这个世界真的还有精灵哦。”
也许是因为觉得痒，小红“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像是泥鳅一般挣脱了枫的怀抱，黏在花逢君身后，说道：“当然啦，其实世界上还有数千只精灵，只是大部分的精灵并不敢随便在人类世界现身罢了。”
“我还听说，精灵都是尖耳朵……”
“枫，正好，你跟我来，我会告诉你你刚刚问题的答案。”花逢君打断了俩人的对话，他又扭头对着小红说：“小红，我们先走吧。”
花逢君不待枫回答，只是牵着小红往前，枫看见小红回过头，轻轻地扯了扯耳朵，她原本正常的耳朵忽然变长，枫见她又一按，那耳朵立即恢复了原状，她朝着枫俏皮地眨眼。枫本来还觉得花逢君的态度有点硬，此刻心情倒好了不少。跟上花逢君的脚步前行。
路上小红有些兴奋，一直问花逢君一些枫不太明白的问题，而且有些词语的发音也非常的奇怪，对于枫，小红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关注，但是却一直没有和她搭话，花逢君也没有理会这些，只是耐心地回答小红的问题。大约走到一颗高耸的葵雨树前时，花逢君身边的这个叽叽喳喳的小精灵终于不说话了，花逢君才停下来，转身对枫说：“就要到地方了，小红她很少见到生人，其实刚刚都是在创造你搭话的机会，但是看样子你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阿花！”原本脸颊就是红色的小红脸蛋变得更加红艳。枫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太懂你们谈话的内容。”
花逢君走到枫的面前，平视枫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严肃：“其实我刚刚只是故意让小红说一些关于精灵的东西，里面有很多精灵语，你当然不懂。”
“你的意思是……”枫垂下眼帘，“我们语言不通吗？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可以这么说，但这不是全部。”花逢君说，“你要知道的是，我们两个人互相之间都不了解，就像是两个语言不同的人，所以有时候没有强行交流的必要，我们只是有着同一样的目的，现在你帮助我，我帮助你，仅此而已。”
枫听到这些话语的时候，心情却郁结起来，她长舒一口气，问：“相互帮助？还是说其实是相互利用呢？”
“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没有共通的语言也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交流。”
花逢君收回了视线，将身边的精灵小女孩扛在肩头，小红高兴地抱着花逢君的脖子。花逢君说：“起初我也不会精灵语，但是现在的我却已经会了。每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处，都与相互间重新学习一种新语言一样，任何一方没有学会，或者没有学全，有些话就会是没法讲的。就算要讲，也是扭曲了原本的意味。如今你我互不了解，都还需要学习……而且我觉得你绝不是简单的觉得麻烦而已。”花逢君说道这里停顿下来。等待着枫的回应。
枫没有说话，她摇了摇头：“那么为什么你刚刚要赶我走？这不就和你说的这个话矛盾了吗？我走了，还谈什么了解。”
“你会走吗？”花逢君反问。
“我为什么不会？”
花逢君说：“因为你对我还是心怀愧疚的对吧……这些先放在一边，既然你说要了解你，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我不去惹事，如果你好好回答，我就好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枫咬着嘴唇，望着花逢君，花逢君平静地看着她。过了片刻，她终于叹息一声：“其实我有件事情没有和你说，我的机能并不支持战斗需要的的输出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