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二人的战斗，终于一触即发。
一个没有任何能的人，与一个圣级。
这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能界的战斗，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砰！”
两个人实实在在地对撞一拳，花逢君闷哼一声，像是一颗流星，狠狠地被击飞出去，一瞬撞到铁栅栏上，钢铁的栅栏顿时弯曲变形，发出嘲哳的鸣响。
花逢君呜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了几次，最终无力地瘫在地上。
“呵呵。”
他染了一身的血，那些全是他身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在那些血液上，还沾染着泥沙，这使得他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过他的对手却似乎没事人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毁掉水铁蜘蛛的，不过看来你已经输了。”
“你说的没错，就算我回到巅峰状态，也不会是你的对手。水魂族最强的圣级，名不虚传。”花逢君笑了笑，但是他的笑很勉强。
“那么，抱歉了。”
法伊说着，猛地一挥手。
花逢君的脑袋顿时飞了起来。人们惊呼一声，却见这个花逢君忽然化成了液体，流淌在地，不多时变成了一阵烟雾，消散不见。
这是米娜的能力！
法伊扭头一看，在场外，哪里还有米娜的身影。
“来人！即刻封锁珊瑚海界！”
她猛一挥手，转身就往外走。在不远处的几个侍卫立刻走了进来。
“最后时刻了，你们快些行动。”
她压低声音，这样说道，原本严肃的脸色，早已经柔和了许多。几位侍卫赶紧点头：“是！”
法伊出神地望着米娜走远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
……
“哥哥！快！”
米娜紧紧地抓着花逢君的手，她的双手上满是汗水，既温热又粘稠。
他们欺骗了法伊。
大概在法伊使用能的瞬间，利用飞扬的尘土，花逢君和米娜制造的假身替换了位置。在米娜的掩护下，他钻过铁栅栏，快速地逃离了原地。
一切顺利得有些让人意外。
“谢谢你，米娜。”
花逢君轻声说。
他的情绪并没有被水魂族人的恩将仇报影响，至少他的脸上既没有怨毒也没有失落。
“哥哥……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这样对待，你没有必要谢我。”
米娜微微地喘息着，声音几乎带着哽咽的哭腔。
“米娜，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荣誉对于我这种人而言毫无意义，我也从不追求那种东西。”
“哥哥……”
米娜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花逢君在笑。
他的笑容非常温柔，但却似乎带着难以化开的哀伤。
她忍不住停下了步子。
她看到了一些晶莹的光，从花逢君的眼角滑落，他扭过头去，似乎是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米娜慌了手脚，忙道：“哥哥，没什么的，我会让族人都明白你是冤枉的。”
而这个时候，法伊和一队侍卫已经追了上来。她们在远处高喊：“哈哈，花逢君，你逃不掉的！米娜，你让开！”
米娜赶紧抓住花逢君的手：“快走！哥哥，要来不及了！”
花逢君摇了摇头：“不必再演戏了。”
不必再演戏了。
听见这句话，米娜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僵住了。法伊本来还在追赶，也一下子缓下脚步。
沉默在所有人间蔓延开来。
“米娜，我全都知道了。这全都是演戏，真的米娜已经……你们是为了让我再也不会踏入珊瑚海界，才演的这一出吧。”
米娜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子一僵，脸色发白。
法伊叹了口气，所有人的脸上，都爬上了悲伤的表情。
“你是怎么发现的。”
米娜摇头，轻轻地蹲下身子，不愿去看花逢君。
“因为你的眼睛。”
花逢君擦去自己的泪水。
“你这样的眼神，我看过很多次，大约每半年……米娜的眼神就会变成这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你其实是生灵石吧。”
米娜瞪大眼睛，最终沉默地点点头：“没错，我是为了我族四核神像而生的存在，不过，从今以后我将再也不必如此了。”
“对不起，我到如今才猜中。”花逢君抬起头，望着上方，数秒之后，他忽然笑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法伊绕过花逢君，走到米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演戏了，这一切，我会给他说明的。你先走吧。”
说罢，她转过眸子望向花逢君：“你果然是个奇特的人。”
……
米娜的寿命到了尽头。
她在战场上指挥着整个珊瑚海界的运转，在界王回来以后，她终于撑不下去，倒在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为了珊瑚海界而生，为了珊瑚海界而死，这就是她的命运。
如果说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的话，它一定是非常强硬而且毫不讲理的东西。它不理会任何的情感、努力。所以它才能那样地高高在上，几乎不可反抗。
米娜是生灵石。
作为水铁蜘蛛的供能者，她是为这具战争兵器而生的存在。一年左右，她就会因为能量的枯竭而死亡。
但是生灵石是神奇的，只需要再寻找一个合适的寄宿体，它就可以迅速地充能。
而米娜，其实拥有许许多多的复制体。
那些复制体，就在存放水铁蜘蛛的地方，挂在墙壁的许许多多的茧中。
虽然寄存地被损毁，可是多数的米娜的复制体并没有被损毁。
花逢君昏迷的那段时间，法伊找到了米娜的遗体，她很快复活了米娜。
不对，是再造了一个米娜。
这个新生的米娜，没有了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同时，也完全挣脱了原本的宿命。
但是……
“你们希望完全掩藏这个秘密对吧。”
“花逢君……”法伊咬着嘴唇，“没有错，本来，这些就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花逢君点点头：“我知道了。”
法伊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侍卫，道：“米娜还有东西留给你，本来我是不愿意给你的。”
“是吗，那就算了吧。”
花逢君轻声说。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双眼显得有些空洞，却不知他是在想些什么。
“这可由不得你。”
法伊冷哼。
“界王大人，如果说，我早一些发现这一切的话，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什么不同。”法伊说。
“难道界王大人认为我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吗？”花逢君捏着拳头。
法伊淡淡地望着花逢君：“你可以回溯时空吗？如果不能，你又是在寻求我给你心里上的安慰吗？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米娜也不会恨你怪你。既然一切已经发生……”
“我知道了。”花逢君打断了法伊的话，他垂着头，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下来。
好在侍卫不久捧来了一本很厚的书卷，尴尬的气氛才算缓解。
花逢君接过书本，轻轻地打开。
这是本很厚的书，但是这本书，却有些怪异。
花逢君打开它，才发现这本书的前面，几乎已经全都被撕去，在空白的书页前，只剩下一张照片。
他伸出手，将照片拿到面前。
那是花逢君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他穿着黑色的礼服，就站在一座桥上，静静地微笑着。
他有些不明所以，这个时候，又一张已经照片忽然从书本中滑落。
一张被捏皱的照片。
与其说，那是一张照片，不如说是一张小小的纸片，显然是从其他的相片上裁剪出来的，纸片上是一个笑得非常腼腆的女孩，她身穿着一身的可爱礼服，正歪着头。
那张纸片靠近原本相片的时候，忽然一下子贴在了上面。
两张相片贴合成了另一幅模样。
女孩歪着头，微微贴在了那个男孩的肩膀上。
桥上空空荡荡，远处的房屋在晨雾中朦胧。
笑容腼腆的女孩靠着男孩的肩膀，快门安静地“记录”了这个场景。
一张组合起来的照片。
它看起来是那么别扭，甚至怪异。但这无疑是女孩最大的努力，也是她可以想到的，唯一可以让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方法。
“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回来。”法伊叹息，“这里的米娜，是自由的。”
……
马车行驶在平原之上，花逢君坐在马车头，埋着头不说话。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很久。
从珊瑚海界出来的时候，他就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旭星在岸上等了很久，等两人回到岸上，她一瞅见花逢君的脸色，本来在肚子里的欢迎的话也都憋了下来。
花逢君身后的枫似乎情绪也有些低落。
“下一个目标，边境罪域。”
他只说过这一句话，就一人跳上了马车。枫和旭星赶紧上了马车，花逢君一扬鞭绳，就这么开始赶起路来。
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旭星却从枫嘴里套出了不少话来。大致了解情况后的旭星，也就不再多问了。
她在法伊回来后就被法伊送了出来，对于具体的事情并不了解。知晓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的心情也沉重了许多。
“枫，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旭星看了一眼仍旧沉着脸不知是在思考什么的花逢君，轻声在枫的耳边说。
枫扭了扭身子，稍微和旭星保持了一些距离：“花逢君会振作起来的，我们只是需要稍作等待。”
“是吗？花逢君似乎是陷入情伤了呢，据说这种伤要缓过来可不容易。”
旭星说。
“不会的，花逢君他并没有喜欢的人，”
“诶？枫你居然这么清楚，难不成你……喜欢他吗？”
旭星说到“喜欢”二字的时候，忽然压低了声音。
但是枫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一样：“我和他是伙伴。”
旭星有些扫兴，叹了口气后，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很快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马车第一次停下，是因为时间到了夜晚。
虽然夜里行车也不是什么问题，但马匹会吃不消，如果白天赶路没有到达城镇，夜里就停下马车整顿一番，等到翌日再前进，是能界许多旅人的选择。
到了夜晚之后，花逢君外出捉了几只野兔，草草烹饪以后，自己尝了一口，便一声不吭地走远了。
旭星还以为不太好吃，偷偷尝了一口。
“好吃！呀，他怎么不吃饭的！”
她有些无奈，但喊了一声花逢君，花逢君却根本不理不睬。她还想再喊，枫却伸出手拦住了她：“让他一个人吧。”
“唔。”旭星本想说些什么，但瞅见枫有些严肃的眼神，她只好点点头，以示了解。
食物吃了大半，枫在埋头练习能变化，花逢君仍旧不见人影。
点燃的篝火也慢慢熄灭，枫还在低头练习，而旭星已经靠着枫睡着了。
此时，花逢君才迈着缓慢的步子回到了两人身边。
他坐在火旁，看着枫因为练习而有些狼狈的样子，忽然低声说：“左手，多输出能百分之三十。”
枫一愣神，忽然手掌之中涌出火焰来。
“呀，成功了！”
但她还没有高兴三秒，火焰又瞬间熄灭了。
“呜。”枫脸色一黯，扭过头，又开始练习起来。
花逢君只瞥了一眼，就回身往马车里钻，枫望了一眼，却发现花逢君身上有些血迹。
“花逢君！你出去是做了什么？”
花逢君听见枫的问题，微微扭过身来：“我去打探了一些情报，因为遇上了一点麻烦，所以动用了一下暴力。”
“什么消息？”
枫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的异样。
“是大战的消息，不过不是什么种族对战，是一场人族的大战。似乎因为那件事情被水魂族捅出来了。”
“那件事情？”
“对啊，你或许对能界不太了解，但是这些事情，你总有一天会接触到的，这也是能界的黑暗之一。那就是奴隶制度以及出现在各国的奴隶贸易。”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似乎不愿旭星听见。
这个时候，旭星也转醒了，她望了一眼枫和花逢君，才说道：“你继续说吧，不必在意我。”
“能界的土地逐渐种不出粮食了，因为我们在中心国附近，这里土地肥沃也许你们不太了解，但是能界能够使用的耕地总量在逐年下降，但人口增长速度却很快，粮食不足导致战乱和起义频发。许多家园被破坏的人以及那些战争被俘的俘虏，就自然而然地沦为了奴隶。而其中诞生的一种贸易，就是奴隶贸易。奴隶并不被当做人看待，而是如同牲畜一般的劳动力。地位低下而且价格低廉，许多领主买来奴隶，也多半都是压榨致死后丢入河中。奴隶贸易是奴隶制度的产物，也牵扯了极多的利益，并且根深蒂固几乎无法通过简单的暴露瓦解。水魂族正是因为和掌控着奴隶贸易的利益的几个巨头冲突，才会出现那样的损失。”
“可是，这是人类的事情吧，为什么水魂族要插一手？”
“能界是一个整体，并不可以切分来开。陆地上的人类战乱不止，不仅破坏了陆地的自然生态，同时也导致水循环的破坏。战争需要大量的金属制品，不停地炼钢炼铁排放了数之不尽的污水，同时死去的奴隶尸体被毫无节制地丢入水中，大量水体污染，水魂族赖以生存的水域可以说完全被人类进行了不留情面的破坏，这样子水魂族当然要和那些家伙拼命了。”
“可是，这和奴隶制度有什么关系呢？”
“战争像是一驾马车，拉动马车的两匹马，一个是人，一个是物资。奴隶制度下，奴隶就是战争中物资这一环的重要部分。只要掌控奴隶制度的那群人被彻底击溃，借由水魂族支持奴隶起义暴动，那么奴隶制度就会开始崩溃，如此，战争所需的资源将大大提升，很多国家将会再也打不起仗，而一些大国膨胀到了一定程度也会停下战争脚步。世界就可以暂时和平下来，而水魂族的家园也就不会遭受更多的毁坏了。”
“可是，水魂族失败了啊。她们除了界王和一些精锐，损失的人手多的难以想象。”
旭星插嘴，她似乎完全不看好水魂族。
“失败了吗？”花逢君轻轻一笑，“敌方首领，掌权者，各方代表，不久前展开了一个会议，被水魂族突袭。损失人数大约四分之一。”
“只损失了这么一点吗？”
枫也有些失望。
花逢君摇了摇头：“但是，那四分之一，包括原首领以及几乎大部分的最高掌权者。水魂族虽然已经不可能再干预人类，但是现在，这个利益集团，已经开始大乱了。”
“也就是说……”
“我们的下一站，正好是一个特别的国家，如果我们要收集更多的关于古代伊甸的资料，那个国家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我们也许有必要，让战争的脚步缓一缓。如果到处都在打仗，我们的行程也会处处受阻。”
“诶，又是这种桥段吗？”旭星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
“是啊，我就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花逢君说，“我仍旧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想参加，可以选择退出。”
“老实讲其实我小时候就想成为一个英雄呢。”
“哦，你觉得这是在做英雄的事情吗？”
“不然呢？”
“其实，我们只是在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比起英雄，有一个称呼更适合。”
“自以为是的家伙！”
旭星拍了拍手。
花逢君点点头，露出了微笑：“没错，就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花逢君看起来，似乎已经从刚刚经历的悲伤之中恢复过来，他的脸色缓和，也让枫和旭星安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