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殷勤
在睡着之前，艾莉一直很开心。
可睡着之后，潜意识里却始终有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她知道，只要天一亮，她就会开始觉醒记忆。
而觉醒记忆的过程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痛苦，特别是会经历前世被杀死时的场景。那种感觉，会让她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死了一样，比身体上单纯的疼痛还要来得可怕。
这一夜仿佛格外漫长，夕琦所带来的短暂的美梦在天亮前就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从内心深处逐渐溢出体表的恐怖感。
清晨，前晚的夜色即将褪去。
夕琦睡得很难受，娇小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寻求着翻身的机会。
她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只感觉身旁的艾莉像顽固的八爪鱼一般，将自己抱得超紧，紧得好像要掐死自己似的。
虽然被抱着睡觉也会很开心，但是一直被抱住，以至于完全不让动弹，这就很痛苦了。
夕琦浅淡的睫毛轻轻颤抖，勉强睁开眼，迷糊的视野里，是一张布满黑色裂纹的脸若隐若现。
夕琦几乎是一瞬间被惊醒，心跳猛然的加速了片刻。
“这家伙……怎么了？”她发现这就是艾莉，此时正值一种奇异的状态。
艾莉的肌肤洁白如雪，此时被冷冷的汗水滑过，呈现出了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半透明状。
可怕的是，在大面积的皮肤上，蔓延上了一种黑色的纹理，简直像身体要裂开了一样，让人感觉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罕见的怪病。
她好像很冷，娇躯不自然的在痉挛，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她将夕琦抱得紧紧的，像失去了安全感的小孩。
夕琦费力的挪了挪姿势，用尽自身少见的耐心，双手温柔的捧起艾莉的手，静静的注视起她的变化。
“呜呜，对不起。”艾莉的嘴里无序的念叨着什么。
“罗伊小姐，对不起，呜呜。”
“对不起……我不想，我不想你死的。”
夕琦认真的试图倾听，却仍然没听清楚艾莉在讲什么，偶尔还会出现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口音，发着奇怪的音节。
直到阁楼的钟声响起，起床的时候到了。
艾莉喘息得厉害，紧紧闭着眼睛，一种奇异的气息从毛孔里缓缓渗出。
夕琦原本只是安静的握着她的手，任由她挣扎，此时却睁大了眼睛，一双蓝色的眼睛露出不可置信。
一道漆黑的幻影，从艾莉的身体里仿佛要破壳而出，一股恐怖的气息叫夕琦僵在了原地。
“嗡嗡——”
一阵高频率的震荡音传来，艾莉猛地睁开眼，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像一个疯狂的漩涡，透着隐隐的猩红。
“艾莉！”夕琦急促的喊了她一声。
艾莉茫然的回过头，胸口起伏不定，眼睛眨了好几次，那股浓郁的漆黑才渐渐消散。
“夕琦我好疼！”她无助的喊道。
“你哪里疼？”夕琦悉心询问。
艾莉摇了摇头，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我也不知道，全身都很疼。”
她的皮肤上再次爬满漆黑的纹理，而纹理之上，又生出金色的光斑，据艾莉的描述，大概就是光斑在疼。
这情况持续了好一会儿，艾莉的反应才渐弱，疼痛抽走了她大量的力气，蹲在了床上。
没过多久。
“咚咚咚！”
似乎是到了武士们集合的时间，门外传来女仆的叩门声。
“大人们吩咐你们快点到前院集合。”女仆隔着门说道。
“知道了，很快就来。”夕琦平静的回应，但看向艾莉的眼神露出一抹忧色。
艾莉也听见了声音，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便急忙爬了起来，黑色的长发将她凌乱得像个小妖精，脸色苍白。
“没事吧？”夕琦关怀的问道。
艾莉摇了摇头，声音无力的回应：“我没事。”
在简单的仪表梳理后，夕琦搀扶着艾莉，两人姗姗赶到了城堡的前院。
艾莉的气色虚弱，脸上看不见血色，但没有人在乎这些，在管家不满的指责了几句之后，武士们再次踏入森林。
有了昨天的经验，武士们从出发的一开始，就被一种好心情所眷顾，走一趟就能拿到钱的好事，谁不想呢？
太阳渐渐升起，艾莉在喝了几口水之后，气色总算开始渐渐恢复。
只是她的神情迷茫，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夕琦有好几次同她讲话都没听到。
在她的一旁，一个背着弓箭、将皮甲穿得圆鼓鼓的小胖子渐渐放慢脚步，若无其事的保持起与艾莉同节奏的步伐。
小胖子的眼睛很小，咕噜噜的转动着，他悄悄看了一眼艾莉，又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连忙撇过头，嘴里吹起缓解尴尬的口哨。
在经历了几次偷瞄之后，小胖子总算鼓起了勇气搭讪。
“那个，你还要喝水吗？”小胖子努力压下内心的紧张感，但还是憋红了脸，“我，我这里有自己调配的果汁，味道可好啦，喝了就会有精神。”
艾莉显得懵懵懂懂，木讷的看了他一眼，只是漆黑的瞳孔发散，好像要眩晕了一样。
“我不需要，谢谢你。”她习惯性的拒绝。
小胖子虽然被拒绝了，但并不失落，只要能搭上话他就很高兴了。
“你，你好漂亮！”小胖子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肚子里空无一物，就连夸赞，都找不到合适的词。
艾莉依旧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听见小胖子的声音，只是勉强的挤出了一丝微笑，以示友好。
即便如此，这对小胖子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想想自己从小到大，因为胖乎乎的身材遭受了多少白眼，与漂亮女孩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我以前就见过你，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将你冠以‘魔女’的称号。”小胖子试图进一步的深入话题，艾莉静静的走着，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但小胖子没有气馁。
“那时候大家都说，你是来自‘残酷之漠’背后的魔界，所以才会拥有着黑色的眼睛与头发。而御魔家族以镇守残酷之漠为己任，自然就收留了你。”
小胖子讲着记忆里的往事，一想到真正的艾莉此时就在自己的身边，就激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叫她帮忙在自己的武器上刻个字留作纪念才好。
只是今天的艾莉，略显冷漠，模样也有些不对劲，好像没睡好觉一样。
“你一直都在美丽的罗伊小姐身旁守护她，但我其实觉得你比罗伊小姐更美，使起剑来又酷……”
小胖子依旧自顾自的讲着，直到他嘴里说出“罗伊小姐”这四个字。
艾莉的脸色顷刻间变化，先是露出极度的惊恐，最后渐渐的转换为了悲伤。
夕琦也见到了艾莉的变化，关怀的问道：“你没事吧？是记起来什么重要的事了吗？”
艾莉的瞳孔缓缓流转，总算恢复成正常，好像是回过神来了。
她低落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也记不起来，这一次好奇怪，我从未如此过。”
一旁跟着的小胖子眨了眨圆鼓鼓的小眼睛，好奇的问：“啥，你在说啥？”
听见小胖子的声音，艾莉却是一愣，问道：“你是谁？”
小胖子也随之一愣，心想我都跟你聊这么久了，你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么？
好在这也是一个自我介绍的好机会，他便将声音压得富有磁性起来：“我是马伦·库克！”
艾莉悄悄递给夕琦一个眼色，显然她是真的对小胖子感到无比的陌生。
但她还是很礼貌的回应了对方：“喔，库克你好，我是艾莉……请问我们认识吗？”
小胖子库克露出明显的尴尬之色，又抬手扬了扬自己的水囊。
“呃，应该算是认识吧，我刚才问过你要不要喝我自制的果汁……味道很好，喝了可以变得更有精神哦。”他又开始推销起自己的杰作。
事实上，正因为他总爱捣鼓这些玩意，所以才总被人说他没有男子汉气概。
听见有果汁喝，艾莉的眼睛一亮，连忙喊道：“我想尝尝！”
小胖子库克激动不已，很少有人愿意认可他的杰作，便连忙将羊皮制成的水囊取下，递给了艾莉。
艾莉接过，似乎是渴了，打开封口就往嘴里灌。
“吨，吨，吨……呼，好好喝！”
艾莉喝果汁的声音超带感，或不说果汁的味道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连旁边的人听见她喝的动静后，都恨不得想尝一尝果汁的味道。
小胖子库克眼巴巴的望着艾莉一饮而尽，原本就很兴奋的心脏，此时险些要跳出来，简直是热泪盈眶。
她竟然对着嘴喝完了我的果汁！
妈耶，这水囊拿回去咱也别洗了，再喝的时候说不定还残留有她的味道呢！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初吻啊啊！
一想到这里，小胖子库克就兴奋得不行，对艾莉是愈发喜爱了。
“谢谢你，果汁很好喝，回去了有时间可以教教我怎么制作吗？”艾莉由衷的说道。
库克胖胖的手颤抖着接过自己的水囊，用仿佛宣誓一般的口吻大声回应道：“好！”
再之后，他将水囊当宝贝一样抱在了胸口，心里无数次回想起艾莉喝果汁时的模样，甚至还幻想了和艾莉结婚生小孩的事。
艾莉也很开心，认为自己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胖乎乎的看起来很老实，又格外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