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坦白
面对夕琦口中的“忘了仇恨，也忘了我”，艾黎表示无法理解。
在前世艾莉的死亡事件里，夕琦也是受害者，她自己虽是逃生了，但她的朋友，艾莉、季月，却全都葬送于此。
当这一世的艾黎初次见到夕琦时，是在酒馆。要知道，夕琦并不擅长喝酒，显然她这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这才夜夜买醉。甚至，当她在出手帮助艾黎时，直接杀死了一名小混混，这也并不符合夕琦的行事风格，恐怕其中也有压抑许久后的泄愤吧。
眼前的夕琦，浅浅的埋着脑袋，油灯的阴影勾勒出她脸颊模糊的轮廓，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在艾黎的印象中，夕琦一直都是个性格冷淡、但实力强大的人。
而此时此刻，他所看见的，却只是一个弱女子，一个身高仅仅齐自己肩膀的小女孩。
“抱歉，我不能放下仇恨，更不能……忘了你。”艾黎凝视起夕琦，认真说道。
面对艾黎的说辞，夕琦毫无波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两人沉默了半晌后，夕琦总算有了第一个动作。
她缓缓的抬起了眼，蓝色的眸子里，透着一股看不透的深邃，与艾黎坚定的目光，在空中交织起来。
“我以前只听人们提起过‘他们’的传说，我崇拜过‘他们’的神秘与洒脱，但我从没想过，第一次见面，‘他’就杀死了我的同伴，嘲弄了我的家族。”夕琦突然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调，自顾自的讲述起什么。
艾黎听得不知所谓，但直觉告诉他，或许艾莉之死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们，是什么人？”
“杀死艾莉的人，出自‘他们’。”夕琦回答道。
艾黎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脑海里瞬间联想到了一个人——他长得很高，力气很大，脸上画着浓郁而精致的妆，他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小丑，一个永远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渗人的表情的小丑。
那一柄泛着淡芒的刀，从上至下的划过，而艾莉，却鬼使神差的自己撞了上去，以至于被剥开了身体。
这是艾黎前世死时的记忆，刻骨铭心。
唰的，冷汗留下来了，艾黎总算是意识到夕琦为何要劝自己放下仇恨了。
因为你若一旦想起，你的最终对手将会是那个人，你将失去一切勇气与斗志。
前世的艾莉，在最后关头可谓是熟练的掌握了决意，可最终还是毫无悬念的被击败，甚至对手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只是在戏耍。
这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艾黎拼命的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抛开那些恐惧，便死死的咬住了牙齿，逼迫自己去回忆那些更为痛苦的事情。
那个送给艾莉果汁喝的小胖子、那个说话总是很温柔的季月、那些守护艾莉的武士们，包括艾莉本身，全部都死在了那里！
一旦想起这些，艾黎就充满了斗志，这是他战胜恐惧的力量来源！
“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直到能战胜仇敌为止……所以，别再劝我了，我不会忘记任何东西，就算哪一天忘了，也一定能记起来！”
夕琦一直盯着艾黎的变化，此时一双蓝色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里面却是幽深的一片空洞。
“你不了解你的敌人有多么可怕，那种绝望的无力感、被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没有体会过是不会懂的。”她静静的说着，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日的景象，单薄的娇躯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害怕，能让夕琦这样的人害怕，就足以说明敌人的强大了。
然而艾黎却全然没有听进去，他依旧咬着牙齿，以至于年轻的面目显得有些狰狞起来，他忽然狠狠的扶住了夕琦的双肩。
“我经历过，那家伙的刀，曾在我这里划过……”艾黎急促的说道，与此同时，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左边的锁骨，直至腹部。
夕琦怔怔的望着艾黎，一时没听懂他在讲什么，毕竟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过敌人的身份，这让她感觉两人此时的对话有些滑稽，如鸡同鸭讲。
直到她细细的品味艾黎的动作。
这是……艾莉死前被造成的致命伤！小丑的刀，曾沿着艾黎此时手指划过的地方斩过！
“你……”夕琦蓝色的瞳孔猛然收缩，在震惊中狂跳不已。
艾黎此刻的表情十分恐怖，他紧紧的盯着夕琦，继续说道：“当我醒来时，我从尸体堆里，看见了背着弓箭的尸体。她美丽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悲伤，她被人割开了喉咙，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
“难道你要忘了季月吗？就像忘了我一样？”艾黎努力克制的声音仍在情绪的催化下发出了低吼，双手不自觉的将夕琦的肩膀掐得生疼。
夕琦早就惊呆了，顺着他的话语，混乱的思绪飘回了那令人绝望而痛苦的一天……
这艾黎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仿佛洞悉了艾莉的一切，甚至连季月，他都认识！
“艾，艾莉？”夕琦惊疑不定的用“艾莉”的名字喊了艾黎一声。
艾黎这才挤出一丝微笑，便紧紧的将夕琦拥入怀中。
“是我，只是我现在叫……艾黎！”
艾黎的身份坦白带给了夕琦极大的震撼，许久后，她才猛然想起，艾黎是男的，自己怎么能被一个男的这样抱住呢？
从小到大的教育让她条件反射的想要反抗，但又感觉……并不讨厌被他拥抱，很温暖，甚至还萌生起一些更为奇怪的念头……
“请替我保守秘密，我对你的坦诚，已超出界限。心里隐隐有什么在提醒我，这不是一件好事。”艾黎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
夕琦自然应允，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这家伙究竟是如何从艾莉变成艾黎的，难道还真有转世不成？
不过想想大陆上各种逼真的传说，再想想那些将决意掌握到极致的“人类守护者”，他们的力量也都超乎了寻常。这样看来，艾黎的情况，似乎也在合理之中。
就如同大部分的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是决意，一旦受到决意的威胁，就会惊骇不已。说到底，这只是等级差距太大了。
更何况，艾黎是黑发黑眸，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艾黎松开了夕琦，两人的情绪逐渐回归正常。
艾黎一边回味着夕琦柔软的娇躯在怀里温润的触感，一边又深感愧疚与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没有忘掉任何人，更不会忘掉你。我之前只是担心你会无谓的送死，至于复仇……等我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后，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的。”夕琦向艾黎解释道。
艾黎惊异的问道：“你不是沙国的人吗？”艾黎知道，洛兰位于沙国的边缘地带，一般来说，这里都是本国人。
夕琦摇了摇头，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不，我来自岚国，父亲是……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