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逢
林直今年十岁，是曹国一名普普通通的小书生。
这日下了学，他并未像往常一般直接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哇——这里好热闹！”他在玲琅满目的商品丛中窜梭着，不住地看看摸摸。他很久都没有到街上来逛过了。
“嗯，这个好！”他拿起一个青嘴獠牙的面具往脸上戴了戴，两只眼睛在空洞中咕噜咕噜转了一圈，觉得十分有趣。
“嗯？”他从面具中看到，对面的茶馆里坐着一位独自饮茶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看着不过十七八岁，还是个少年。但是很奇怪，这少年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大桌上，不紧不慢地吹着热气，像是在等人，可他的脚却向外打开，像是随时都会离开的模样。
林直摘下面具，好奇地歪头打量。那少年犀利的目光很快扫向林直，林直吓了一跳，朝他傻笑一声，那人便又极快地收回了目光。
“这位小客官，喜欢这个面具吗？”店老板招呼他。林直把面具往他手里一塞道：“不了，我就看看。”
说罢，他往旁边摊位挪了一挪，目光却还停留在那少年身上。
饮茶少年依旧不动声色地喝着那一杯茶水，眼皮微垂，眼珠微动，鼻息渐弱。忽然间，不知从哪扑来几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少年，手中明晃晃的大刀直取少年人头。
路上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回不过神，愣在了原地。林直也呆住了，一张嘴巴张得老大。
这里可是京城！大王脚下，居然有人青天白日地搞刺杀！
那少年却早有防备，一拍桌子，放着的折纸扇高高跃起，他伸手一抓，迅速打开，扇子半开着在手上打了个圈，架开了两把到眼前的刀。
他又腾空而起，飞起两脚，踢翻了那两人。后头紧接着飞来数十片树叶，片片快如飞刀，少年急忙其身旋转，躲避大半，无法避开的，他直接用手去接，以两个指头捏住叶片的上下面，完美避开了叶片的锋，他得意地将一碟叶子举在阳光下一看，那叶片的边缘，有隐隐毒液。
与此同时，两边埋伏着的少年同伙赶了过来。
那伙刺客一见情况不妙，急忙撤退。林直在后头看了，好奇心驱使着他提气跟了上去。
“殿下——哦，公子！您没事吧！”少年的同伴将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心下一松，气喘吁吁地问道。
“我没事！”少年皱眉，看着远去的刺客，“追！”
这少年是贾国的王长孙，名叫贾权一，今年十七岁。他有一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睛，丹凤眼，厚唇。贾权一近日乔装打扮，进入曹国观察曹国的民情，不想今日居然在此遇上刺客。
这一路上他早有所觉，因此特意屏退了随从，只身饮茶以待鱼儿上钩。
“公子您的行踪暴露，怕是有内奸！”一名随从一边跑一边说。
贾权一眉头一皱：“别放跑了！我要活的！”
再说林直一路跟着刺客飞奔，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他毕竟年纪还小，内里不足，慢慢就有些跟不上了。
刺客进入了前面一条巷子，一转弯就没了人影，林直扶着墙停了几步，心想要不就这么算了，反正也追不上。
正这么想着，忽然头顶“嗖嗖”几道风挂过，是有人过去了！林直忙贴墙去听，能够听到前面有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先是急促，紧接着，全都停了下来。
“不动了吗？”他想，却不敢越过这堵墙去偷看。
原来，贾权一和他的人将刺客前后围堵，拦在了中间。刺客一共四人，三男一女，看起来都很年轻。
林直在墙的那一头趴着听着。
贾权一冷笑着上前两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指使你们的人是谁？说！”
刺客起先很着急，想要突围，却被包围得无路可逃，听到这里，他们反而镇定起来，大有视死如归的态度，心一横，道：“要杀便杀！废话少说！”
“哦？”贾权一扬起一条眉毛，“想要充好汉？可以啊，成全你们！你们要是不说，我就把你们的脑袋割下来，悬挂在菜市场，看看你们的同伴会不会过来认领？”
“你——”女刺客勃然大怒，抢身上前，然而贾权一只是抽出一把剑轻轻一挥，一道剑气飞去，女刺客前胸中了一气，顿时吐着血倒地。
林直听到这，能够猜出倒地发生了什么，吓得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怕呼吸声太大被后面的人听到，一并杀人灭口了。他正猫腰想走，却又听刺客说：“贾权一！你作恶多端！迟早会遭报应的！”
“贾权一？”林直一愣，“这不是贾国的王长孙的名字吗？我该不会是听错了吧？贾国的王长孙，怎么会在我曹国的京城里？”
“哦？”贾权一笑，“我会不会遭报应，反正你是看不到了。老老实实交代了吧，免得活受罪。”
一阵刀剑交锋声，想必那头激战了一番，林直虽然吓得直哆嗦，但是好奇心驱使着他还是赖着没走，想接着听下去。
墙的那头，四名刺客已经全部受伤倒地，他们见走不了了，互相对视了一眼，抬起手中的刀就要摸脖子。贾权一急忙命令手下：“他们想寻死！”
“铛铛”几声，飞来两颗石子打落了刺客手中的刀。
“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你们若是招了，就留你们一条全尸，要不然，尸体可就很难看了啊？”他一面说，一面弯下腰摸了摸女刺客的脸，女刺客嘴角淌着血，厌恶地扭头。
“是曹王？还是丞相？还是——”
“呸！”女刺客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他脸上。贾权一侧过脸，沉默了一会，却并没有发怒。
“阿次。”他起身走开，“给他们点颜色。”
“是！”他的手下应了一声，上前行动。紧接着，巷子里响起不断的惨叫声，那惨叫声简直比杀猪还恐怖。林直听得毛骨悚然，两腿发软，想要逃，却不知何时屈膝蹲在了地上，双手摸着地往后退。
“得了。”一会儿贾权一叫住了他们，“再这样下去曹国的人该来了，他们既然不说，就带几个人头回去。”
“是！”
贾权一说完，突然猛地一转头，鹰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墙壁，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把墙穿透一般，他半眯着眼，一步一步朝墙靠近。
完了！被发现了！
脚步声声声逼近，犹如千斤捶地，每走一步，林直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他仿佛够感到巨大的危机正在笼罩，死亡渐渐扼住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好！跑，跑不动了！”
他拼命压抑着喘息，双腿软弱无力，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胸膛，林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谁？！”贾权一确定墙对面有人，闪电般伸出手，一击穿破了厚厚的水泥墙。左手贯穿出来，露在墙外。
这个位置，正是林直站着的位置，只是，林直因为过于惊吓而坐倒在地上，因而侥幸躲过了这一击。
“。。。。。。”废屑掉落，林直呆若木鸡，抬头看看头顶冒出来的手掌，顿时给吓得魂不附体。
“殿下？”
“过去看看。”贾权一道。
林直哆嗦着闭上眼睛，心道：“完了！”他开始牵挂起家里等着他回去的父母，想到父母见到自己尸体的时候那悲痛欲绝的模样，想到学校的小伙伴得知自己死了以后的反应。。。。。。这一瞬间，他脑补出了无数个自己死后的样子，并且深深地沉醉在其中悲痛得不能自拔。
然而，现实的厄运并没有降临到他身上，或许位面在这个时刻眷顾了他，有人飞快地说了一句：“不好！曹兵来了！”
贾权一便迅速撤回手转身道：“走！”
幸运之神战胜了死亡之神！阳光重回大地！林直渐渐觉得自己又可以动了！他听到贾权一等人往远处离去，又听到官兵从这边跟了上去，闻讯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渐行渐远。
“谢天谢地！”他长长出了口气，按着大腿站起来。“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就在要往右边转身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左拐了。
那四名刺客倒在血珀之中，现场惨不忍睹。林直的心脏咚咚直跳，贾权一可能走得太匆忙，只砍下两个人的头，其中一人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呢。林直觉得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惨了，于是脱下外套，壮着胆子过去，想给他们盖上。
林直小心翼翼地绕开血迹，走到四人面前，深吸一口气，盖下外套。然后，他深鞠躬三下，准备离去。
这时，其中一人突然动了一下，这一声可把林直吓得直接蹦了起来：“诈！诈尸了！”
“小，小鬼。。。。。。”奄奄一息的声音。林直定睛一看，是那个睁着眼睛的人在说话。于是他急忙掀开一角衣服，露出那人的头。
“你还活着！”林直心中一喜，想要救他。然而那人喉头动了动：“我不行了。。。。。。能，能。。。。。。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您说——”林直咽了口口水，小声道。
那人气若游丝道：“我胸前。。。。。。有一块玉，玉佩。。。。。。你替我。。。。。。交到城郊荷南山庄。。。。。。就说，就说野渡无人舟自横。。。。。。”
林直听了，微微下蹲，伸手去摘他胸前的玉佩，就在这时，那人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凶狠，瞪着他道：“我能。。。。。。相信你吗？！”
林直被吓了一跳，呼吸都忘记了：“我。。。。。。我不是和他一伙的。。。。。。”
“好。。。。。。。”那人脸色一松，目光渐渐涣散，抓住林直的手也松开了，“就冲你。。。。。。为我们掩盖。。。。。。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您，您请放心。。。。。。”林直咬咬牙说，“我一定会将您的话传达到的！”
“孩子。。。。。。你有如此善举。。。。。。天必佑之。。。。。。”
那人说完这句，忽然头一歪，合上了眼睛。这一回，他是真的去了。
林直大恸，忙将玉佩藏入口袋，然后把那人的头遮盖好，接着在一旁叩拜了三下，匆忙离去。
贾权一回到贾朝，行着行着，忽然回头，带着一抹冷笑，望着身后的随从们。
随从都是一愣，其中一人低着头，隐隐发抖。
贾权一踱步到他身前，欣赏着那人越来越剧烈的颤抖。他越是沉默，那人便越是惶恐不安。周围人默默等候着，似乎早已预料了贾权一的举动。
“阿潘。”贾权一轻轻扣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抬起来，冷酷又鄙夷地笑着，“你跟着我，有一段时间了吧？”
叫阿潘的人微微一战，仰头看他。
贾权一静默了一会，又缓缓地说：“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了。若是被我发现有奸细，你觉得，我会做什么呢？”
“。。。。。。”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会这么轻易就饶过他的。”贾权一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我要利用他这颗诱饵，去钓出背后更大的鱼——”
“你——”阿潘终于开口了，睁大了血红的双眼，“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我早就知道。”
突然，阿潘嘴里咯噔一声，嘴角挂下一条黝黑的血。
周围的人急道：“殿下！”
“罢了。”贾权一伸手，“这些人都是死士，也问不出什么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