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转折
杨晓八人带着同伴的首级平安归来，将首级与昨夜从衙门接回来的同伴的尸体合葬在后山腰上。九人望着新立的墓碑，久久无言叹息着。浓浓的悲伤，在这后山之中弥漫开来。
“那个——”
秦歌刚酝酿了一首悼词，刚准备开口，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稚童的声音，将他的灵感彻底打散。九人急忙回头，却见林直正愣愣地站在后头，扬起一只手朝他们挥了挥。
“你？！”八人难以置信地齐声反问。
“你怎么会在这？！”
“额，他有事来找你，阿柔。”文掌门摸了摸胡须，“这孩子一大早就来了，在这等半日了。”
于是林直把一切又解释了一遍，九人回到客厅后，阿柔立刻就给他做了检查，也是难以解释：“我的的确确是给他下了忘忧蛊，绝没有出任何疏漏。”
“那你给他再下一次呗！”张伦说。
阿柔便又给林直试了一次，这一回，众人陪在林直身边一起等，一边等一边和他谈话，判断他是否开始失去记忆。
然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林直丝毫没有失忆的症状，甚至连那四个刺客身上穿的什么衣服都记得清清楚楚。
阿柔看着众人射来的疑惑目光，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下错啊。”
“阿柔下的蛊，不会有错的。”杨晓对众人说，“恐怕问题出在这孩子身上。”
“也是，阿柔的技术，从没出过问题。”文掌门思索着，“阿柔，你再给他试试其他的蛊。”
“啊？”林直心里叫苦不迭，敢情这是拿我当试验品啊？虽说这些蛊没有什么副作用，可是这么狂吃也不大好吧？
然而一看坐在人家的地盘里，还由得他说话么？只得老老实实地配合。
荷南山庄的人接连下了“大笑蛊”，“痒痒蛊”，“催眠蛊”，林直无一例外，全部免疫。这下子，山庄的人对他啧啧称奇，仿佛遇见了一件稀世罕见的珍宝。
林直坐在椅子上，仰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迷茫。
阿柔沉吟了半日，忽然想到一点，惊讶道：“小朋友，你是不是服用过瑶草丹？”
“瑶草丹？那是什么？”林直晃着两条腿问。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林直的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
“相传只有东海蓬莱岛上的仙人才能找到的一种仙丹，可解百毒，可去百蛊。”阿柔解释着，“你能够免疫这么多蛊，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林直道：“可是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瑶草丹啊。”
“那你可曾遇见过仙人？”
“仙人？”林直摇摇头，“我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并没有见过什么仙人啊。”
阿柔略失望地说：“也是，你小小年纪，又从未离开过家乡，况且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不错这就奇了，莫非你天生异骨，生来就能免疫蛊毒？”
杨晓问：“以前有过这样的先例么？”
“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我师傅提起过。”阿柔按住林直的肩膀，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道，“看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奇人了！”
林直从他们的言语中明白了自己的特殊，而且，似乎还不是一般的特别，顿时心生得意，他跳下椅子问：“那我能跟你们学武吗？”
“哦？”杨晓眯眼，“你想跟我们学武？”
“是啊！”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因为——”林直狡黠地说，“首先，你们是江湖高手，能从贾权一做下的局中抢回首级，相当不简单，我非常佩服；第二，你们很讲义气，甘愿冒生命危险去夺回已经去世的同伴的首级，同时呢虽然我是个威胁，但是你们也不杀我，所以你们是好人，我最敬重讲义气的江湖好汉了；至于第三嘛——我想我这个人骨骼精奇天赋异禀，你们一定会收我的！嘿嘿！”
这话把几个人逗乐了，他们对这小小少年倒也是真心喜爱，虽然见面不多，却能够感受到这少年的淳朴可爱。阿柔刮了下他的鼻子说：“骨骼精奇天赋异禀？这是谁说的？我们可没这么夸——该不会是你自己封的吧？”
“哇，那你们这是答应了咯？”林直拜师心切，见他们都没反驳，全都在笑，顿时觉得有戏，急忙朝文掌门跪下磕头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他觉得这文掌门在这里辈分最大，威望最高，应该是要先拜他才是。
“诶别别别！”文掌门徒然变色，麻溜地往旁边一转，避开了这一拜。
林直拜了个空，一脸愕然。
“小子，师傅可不是乱拜的。”文掌门摇摇头。
“你们不愿意收我吗？”
“呵呵，这倒不是。”阿柔笑着过来扶他，“你可知，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不同的修炼方向，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类型，随随便便就拜了个人，万一拜错了可怎生是好？”
林直站起来，不解道：“哦？原来还分类别呀。是哪四类呢？”
“这个不急。”杨晓过来说，“若真下定决心加入我们，倒也不是小孩子家闹着玩的。”
林直急道：“有什么条件与规定，你们尽管说。”
“江湖人嘛，自然有江湖的规矩，不过，首先你得确保能够每日都来我们这里——我看你不是在上学么？学院与这里，恐怕是不能够兼顾了。”
林直为难了一下，还是作出了决定：“我去说服我爹！我爹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学问可好了，我小的时候他就教会了我读书写字，我想，我其实不上学也可以的！”
“那你先去说服你父亲，他若是同意了，这第一关，你便算是过了。”
林直听说，便忙慌慌地又往家跑去。
众人站在亭台上望着他下山的背影，默默含笑。
“这孩子，说不定将来真能有出息呢。”阿柔说。
“一定会的。”杨晓含笑着，“我是绝不会看走眼的，这孩子面相不俗，聪颖过人，宅心仁厚，又有胆识，懂礼貌，知进退。我看，倒有几分昔年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风范。”
“光武皇帝？”文掌门看了他一眼，“这评价可有点高了啊。”
“乱世之中才会磨砺出旷世将才。”杨晓的眼中有星光在闪烁，“如今这四分五裂的天下，正是这样一个催化场。”
林直一路小跑着回到家，他发现自己这两日来回跑，倒增加了不少体力，今天回家的时候，比昨日快了不少。
他父亲林涵宇正在家门前做木工。林涵宇原本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三年前觉得年纪大了，该安享中年了，便辞了职，三天两头带着妻子出去郊游，留下个刚上学的林直，叫他在家里看家。因此林直虽然才十岁，但是已经有很强的独立能力了。
对此，街坊邻居颇有议论，觉得这做父母的未免也太浪了。但是林直的爸妈还是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过二人世界”。
前几日父母回来了，带回了很多好吃的，母亲也顿顿给林直做饭，让他再一次体会了一把有家的温暖。
“爹！”林直大老远就叫。
林涵宇抬头：“回来了？”
“爹，我有事想跟你们商量。”
父子二人进了屋，母亲也在，林直就把事跟二老说了。父母听后，并没有表示反对。林涵宇问：“你说的这群江湖义士，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唔——听他们叫，好像有个叫杨晓，有个叫张伦？”林直托着腮回忆着。
“江湖中听过他俩的名号。”林涵宇道。
林直惊讶道：“哇塞爹！你居然知道！”
“他们的所作所为，还算正派，江湖中有一定的名气。”林涵宇喝了口茶，“不过那杨晓，原来不是周国人么？怎么到曹国来了？”
“杨哥哥是周国人吗？”
“你连这底细也不知道，便嚷着要加入人家了？杨晓曾在周国最大的私塾上学，是文老的得意门生。原本该是仕途坦荡，前途光明，只是不知为何，两年前他突然离开周国，从此失去了踪迹，想不到，居然在咱们曹国。”
“爹——”林直有些不满地说，“老实说，你和娘跑出去，是不是在混江湖？切，都不带上我！”
“你懂什么？”林涵宇避而不答，“既然是他们，那我不支持，也不反对。”
林直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得寸进尺道：“这就是同意了咯？！那我可以住在那里吗？”
“反正我们也经常不在家，你记得常回来打扫下卫生就好了。”
“。。。。。。”
这像是一个当爹的说出来的话吗？！
林涵宇看着儿子那一双无语的眼睛，咳嗽了一声：“小直，你毕竟已经十岁了，是个大人了。。。。。。”
“屁啦！你出去问问！十岁是大人吗？！”
林涵宇默默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面无表情地继续：“你的人生，你已经可以自己选择了。只要你将来不会为你的选择后悔。”
林直听了这话，嘴巴微张。父亲虽然平日里不像个正经的父亲，但是这句话，倒是十分有用。
他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真的不是一时的冲动吗？他现在做的这个决定，今后真的不会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