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生

  经过一天的折腾，云落儿拖着身子回到天玑宫，小岚早已在门口候着了。虽然很累，但是她也不想歇着。从除夕到大年初三，未名岛都会白昼载歌载舞，夜晚不熄灯火，很是热闹喜庆。昨夜，云落儿被小岚劝着早睡了，今天她可要出去玩一玩。

  随便地将脸上的浓妆擦了擦，拔了脑袋上沉重的金玉发簪，青丝随意地散在脑后，脱下华服和礼履，蹬上木屐，披着个大氅，对小岚说了句：“我出去了，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不等小岚回应，云落儿风一般的就出门了。

  岛上很是热闹，随处可听到带着笑的喧哗，在空中爆炸的烟花。其实在这岛上除了长庚和小岚之外，她和别人也不怎么熟悉，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落寞。是啊，去那么热闹的地方又找谁一起呢？长庚？估计他正在应付若干女弟子吧。

  抬头望天，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上繁星点点，银河高悬，很美。她忽然很想看看今晚的流星，于是转身离开外岛，通过幻境走向灵台方向去往观星台。

  观星台位于全岛的最高处，是用花岗岩砌出的高台，正中间是黄铜所铸的浑天仪。这里有着与过年热闹不符的清冷，不过台上倒是有一个墨色的身影。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暝君。

  暝君看到云落儿倒也不惊讶，只是说了句：“你来了。”

  “我想看看你说的流星。”云落儿回答。

  “还不到时候，还要再等大概一个时辰，位置大概就在正南参宿一二三星附近。不过现在如果用心观察的话，可能还是能看到一两颗流星。”暝君伸出手来为云落儿指出方向。云落儿点点头回应。

  “在岛上这么久，每天出入辰惑幻境，想必你对星辰的分布也有一定的了解吧。”暝君问云落儿。

  “是，三垣二十八宿我都很熟悉。”云落儿回答。

  暝君说：“如此甚好，不用再花费太多的功夫教你这些基础的东西了。”

  云落儿这才想起来，过了这个年，她就不能再过原来那种懒懒散散的日子了。每天要跟其它未名门的弟子一样卯时就要起来，跟着暝君和曜姬学习了。暝君还好，她比较熟悉，对她还挺好，曜姬那个冰块脸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那我应该先跟你们谁学习未名术？”

  “我跟曜姬商量过了，初六开始教你，早上你去瑶光宫跟她学习，下午来我的开阳宫跟我学习。两个月后，玄寂大人会根据你的意愿，从我们两个人中给你选出合适的老师。”暝君回答道。

  云落儿点点头，接着说：“我要学些什么？”

  “这个不急，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暝君回答道，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流星还得一会才好观察，你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休息一下吧。”

  云落儿听从了他的建议，坐在石凳上，望着南方的夜空。

  苍蓝色的天空点缀着无数星辰，古往今来中，幻化出无数传说，斗转星移中，又蕴藏着经文纬武的智慧。“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暝君也走到旁边相隔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

  “暝君前辈，你是不是要记录每晚星辰的运行轨迹。”云落儿问到

  暝君回答：“这些事情有太微殿中专门的弟子去做，而且天象很有规律，基本可以烂熟于心。”

  “对于观天象测卦象，我是一窍不通，你会教我吗？”云落儿问道。

  “观天象以卜算天下大事，是很高深的术数，要精通估计少不了十年的功夫。”暝君简单的回答。

  “我也不是要学多深，只是一般的观运势即可。”

  暝君却这么说：“天象周而复始，人事亦有代谢。通过天象来观人事是一种办法，但是天之道并非那么好可窥测，人之事更是变化无常，虽然懂得观天之法，我只是算算星辰运行的轨迹，并没有用在占卜上。而且我们这些常人如果泄漏天机的话，必定会被惩罚。”

  “那我还是不学了”暝君这番话让云落儿打消了学观天占卜的想法，并想起了梦中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天之道，企可是我们这些常人可以窥测的。”

  “但是我想门主会要求你跟曜姬学习的，以小姐你的天赋，估计学起来也很快。”暝君说。

  “暝君前辈你不用这么见外，‘小姐’这么叫我让我挺习惯的，直接叫我名字云落儿就行了。”云落儿听见那声“小姐”，连忙说道，可是脱口而出了云落儿。

  暝君听了这话，问她到：“你不是已经改姓了吗？”

  “……呃，我不适应这个新名字。而且……跟你说心里话，我不愿意改姓。”云落儿低下头，神色有些沉重。

  暝君倒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说：“云落儿是好名字，你既然不想改，那我就这么叫你吧。但是在人前我还是称呼你为小姐好了，这样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听了这话，云落儿感到很高兴，不过还是不忘叮嘱他：“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怕惹父亲不高兴。”

  暝君点点头，答应了她。

  两人再接着聊了一会，就不再说话，盯着天穹，等待流星的到来。暝君不像长庚那样健谈，话并不多，云落儿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合适的话题来聊，也就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夜，静谧恬淡，只可以听到浅浅的海风拂过耳际的声音。弘大的天穹与数不尽的繁星，让人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渺小。

  时间静静流逝，暝君忽然觉得胳膊一沉，转过来看时见到了云落儿熟睡的脸庞，星辉映着，更显得安然。她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还靠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暝君的胳膊上。

  星暝不再看星，而是欣赏着眼前这位熟睡中的女子，看着她的发丝随着海风拂动，看着她的睫毛微微唿扇，看着她的肌肤胜似星辉，忽然心中不知道出现了莫名的滋味，轻轻叹了口气，拉过外袍盖在她穿着单薄的身体上。

  当他在辰惑幻境第一眼看到云落儿的时候，内心就吃了一惊，因为她给他前所未有熟悉的感觉与气息，可是他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她刚来到未名岛上时，岛上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抢着去接近她，因为她是下一任门主最有可能的人选，谁和她搞好关系，就等于在未名门中占据一席之地。但是，这件事情却触怒了玄寂，他把未名门中地位稍高的人全部叫到紫微宫中臭骂一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腌臜心思，都离我女儿远点。”自此，没有人敢轻易接近云落儿，除了玄寂的直接手下，金部。暝君其实早已看出，玄寂只是在布一个局，今天这局游戏就真正开始了。参与者是他和曜姬以及他们手中掌握的未名门的势力，游戏的内容是攻略云落儿，游戏的奖励是在未名门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权力。玄寂是一个喜欢玩游戏的人，将未名门所有人都操纵在股掌中，看着他们相互争斗，争不赢的人就会失去立足之地，包括这次，包括以前的护法尊者的挑选。暝君清楚自己的地位，只不过是玄寂的一把利刃，他想摆脱却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命运，不想参与争斗的他，不得不选择建立自己的势力，与别人争斗。云落儿的睡颜安详平和，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一件猎物，被很多双贪婪的眼睛盯上。

  此时，几颗明亮的流星划破天际，转瞬即逝。“流光散尽满目空。”暝君喃喃说道。

  第二天清晨，云落儿缓缓醒来，想起昨天自己本是要看流星的，可是因为太累了，流星还没出现的时候就睡着了，连怎么回来都不知道。

  “小姐你昨天是被暝君大人抱回来的，看你睡的熟我也没忍心叫你。”小岚的话立刻解答了云落儿的疑虑。

  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的，云落儿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