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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我的刁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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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曼陀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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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一见如故,或许就是这样。

  万历三十六年九月九日,放榜了。

  果不其然,我中了乡试第一解元,而李兆廷与郑玉麟紧跟其后。

  我们三人在白水寺设起祭台,拜天拜地拜关公,义结金兰。

  因我报的是我真正的年龄,所以是二十四岁,二人皆是惊讶。

  而李兆廷十八,郑玉麟才十六,这样看下来,我真的是比他们年龄大了好多。

  这一日,我们在茶馆里商量着去京城准备来年二月初九的“春闱”,可不知为何,李兆廷总是魂不守舍。

  “兆廷,你这是怎么了?”

  我见他若有所思,便上前盘问起来。

  “少英,你说,她还活着吗?”

  他抬头看向了我,眼神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只能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说冯姑娘?…也许,还活着吧…”

  “那她为何就是不肯与我相认?”

  他的目光变得炙热,我不大敢与他对视,玉麟见我二人这番模样,正准备开口。

  忽闻旁边那一桌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冯素珍?”

  我们三个齐刷刷的望过去,又听另一人说道。

  “哎哟,你小点儿声,不想活了啊?”

  “不是,那破庙的尸体真是冯素珍的?”

  “对啊,有人看见…”

  “你说什么?!”

  还未待那人说完,兆廷就上前打断了他的话。

  “你还别不信,前两日暴雨不断,冲塌了城北城隍庙旁的一座小坟,有人想上前去帮忙填,哪知一看竟是一个月前被灭门的冯家千金的坟。这谁还敢去管啊?可不就…”

  “诶,兆廷你去哪儿?”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李兆廷已经冲了出去,郑玉麟紧随其后,我留下了茶钱也跟了上去。

  等我到了的时候,李兆廷已经瘫跪在了地上,而他面前则是那座已经垮塌的坟。

  这座我亲手立起来的坟。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拳头在膝上捏的已经泛白,我轻轻抚上了他拳。

  他抬头看向了我,眼中流露出断肠之色,一个男儿竟也泪眼朦胧起来。

  “兆廷,你别这样,这尸身已是这般,谁又能肯定这就是冯姑娘呢?”

  “对啊。”

  我随声附和着。

  “是她。”

  他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这是她最爱的百合霓裳裙,袖间绣有‘廷’字,她说这样就不会跟我分开,她…”

  说到这里他痛哭起来。

  我与玉麟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完全帮不了他。

  唯一能做的就是买来一副棺材,然后将“冯素珍”的尸首放了进去。

  直到彻底将她下葬,李兆廷才终于倒下。

  他最终病倒了,这段日子对他而言,实在太难熬了。

  我端着药进了他的房里,看见他病中憔悴的模样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之间,他将我一把抓住,闭着眼睛摇头大喊。

  “素珍…素珍,你别走!廷哥哥回来了…素珍,不要离开我!”

  “兆廷,你醒醒!兆廷!”

  我摇晃着他,生怕他被梦魇住。

  他猛地睁开了眼,眼中充满了血丝,一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佳人已逝,兆廷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要不然,冯姑娘九泉之下也定不能安息。”

  我拍了拍他抓住了我的手,然后端过了他的药。

  我把他扶了起来,他强忍着泪水,点着头喝下了药。

  我和玉麟轮番守着夜,当我睁眼醒来时,惊觉床上已没了他的踪迹。

  我夺门而出,只见他身着单衣站在院中,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

  “枝上花,花下人,

  可怜颜色俱青春。

  昨日看花花灼灼,

  今日看花花欲落。

  不如尽此花下欢,

  莫待春风总吹却。

  三载相思为故人,

  只待芳枝归洞房。”

  我走上前去,只见他红肿的双眼深深凝视着那轮明月。

  “少英,你说黄泉路会有多长?”

  我一时语塞。

  随后他又自嘲一笑。

  “我在问什么呢,你又怎会知道。”

  “很短。”

  他看向了我,眼神很是空洞,仿佛一滩死水,没了生气。

  “你想去寻她?”

  “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落下泪来。

  “我早年曾去过巴渝,那里有一座酆都城,城内就有一条黄泉路,那条路很短,十条路铺在一起,或许应该也只有一里吧。”

  他没有说话。

  “兆廷…”

  我有些不忍地为他披上了外衣,拍着他的肩膀。

  “别这样了,冯姑娘知道了也会不得安生。”

  他看着我,目光稍稍柔和了起来。

  “少英,你说为何老天要待我如此不公,有多少次我都曾与她有机会离开的,但因为我的怯懦,一次又一次的错失良机。这一次,竟索性将她与我天人两隔。”

  说罢,他又抬头望着那一轮月,而我也抬起头看着,今夜的月色格外的明亮,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

  “今夜无星,我找不到哪一颗是她。黄泉路上,会有月亮吗?”

  “会有的!”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

  “兆廷,你听说过曼陀沙华吗?”

  他摇头。

  “《法华经》上所著,曼陀沙华,又被称作‘彼岸花’,它生在黄泉路的两边,佛经上说它是天界之花。由于盛开于黄泉,所以通体雪白。经上所书‘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他回头看向我,眼中充斥着无奈。

  “数日前我抄佛经时,有一段最妙,我至今都还记得,我念给你听听吧。”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永流长,即名为彼岸。”

  他缓缓垂下眼敛。

  “佛说的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而这花,恰好就生在彼岸。或许对你而言,是有些残忍,但对她而言,未必不是解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回到了房内,突然有些难受,我分不清自己究竟算不算骗了他。

  虽说我已不是那冯素珍,但身上的这副躯壳却骗不了我自己。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每日日出出门,在“冯素珍”的坟头一坐就坐到了日暮。

  每次和玉麟为他送饭时,都会听到他给她讲着幼时的故事和古老的传说。

  而这一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地坐着,直到晌午,他终于开口了。

  “素珍,你路过黄泉时,曾看到过彼岸花吗?有人告诉我,那是象征无尽思念的花,但也是象征着爱情绝望的花。”

  说罢,他跪在了坟前徐徐抬起了右手。

  “素珍,廷哥哥发誓…今生今世,廷哥哥只愿娶你一人…他日若有违此誓…五觉尽丧,肝肠寸断,不得好死!”

  “兆廷,你这…”

  郑玉麟听见他的毒誓便拉住他抬起的右手,我以眼神示意他不必如此,他便一甩袖子侧过身去。

  发完了誓,李兆廷的身子软了下来,许久不见的笑容浮现出来,虽然夹杂着太多的苦涩。

  骑上了快马,我们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襄阳城内的故事,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但同时也才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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