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夕何夕兮,总念往昔
屋檐下，张展空抬手挥了挥衣袖，觉得这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瓢泼。当然，也许是他性格使然。从小到大，我们学过的每一篇古诗，诗人们大都“借雨消愁”，天空灰蒙蒙的或者衣襟被雨水打湿，浑身冷飕飕的，确实令人生不出好感来。不过，张展空同学偏偏与众不同，他喜欢下雨天，喜欢窗外阴雨连绵，一个人独处。
但今天是无论无何无法息事宁人了，因为他放了一个人的鸽子，一个文质彬彬的流氓的鸽子。
微信里不时弹出消息，张展空同学匆匆瞥了一眼，不出意外，都是那家伙兴师问罪的叫嚣。真拿他没折，这么大人了，还那么孩子气。不过，张展空并不打算给予任何回复，只怪你时运不济，他想。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就在几分钟前，一个长久不再联系的女孩给他发来讯息。上面讲，女孩来这座城市旅行，顺便过来瞧瞧他。女人总比兄弟重要，因为女人难哄，而兄弟就没那么矫情了。
滴滴师傅没有让张展空同学在雨中沉思太久，“去哪儿？先生？”
“胖东来。”
张展空的回答有所迟疑，倒不是回心转意，觉得不应该放某个人的鸽子，有所愧疚。他只是惊讶于滴滴师傅那句“先生”的称呼。
对着手机的黑屏，张展空小心翼翼的打量起来，真该死，没有刮胡子，却是疏忽了。屏幕上那张脸略显憔悴，并且胡子拉碴，不过，也不能全怪张同学，事实上，他平日里没那么邋遢，只是今天约好了要和那个“文质彬彬”的流氓见面，两个人十几年情谊，在彼此心里自然没什么好形象，所以抱着即便梳洗的干练，也不过是被一个大老粗欣赏的心思，张展空便没怎么收拾。
怎么只要和她有关，就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张展空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想开了。毕竟，这不是四五年之前，那会儿自己多嫩啊，可现在呢？四年的颓废，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只希望她不要嫌弃才好。
雨水打湿了车窗，视线逐渐模糊，张展空低下头，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雨天：
余晓最爱玩滑板，几乎每个星期天晚上，张展空都能看到她风风火火的从楼上跑下去，然后在小区的广场那边玩到她家长过去喊人。张同学自负运动神经发达，那天恰巧和王苍他们打球路过小区广场，透过人声鼎沸的广场，张展空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全副武装的女孩。有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广场上女孩那么多，偏偏只有她能牵动张展空的视线。
“就送到这儿吧，我到家了。”
张同学急不可耐的甩开这些个狐朋狗友，朝女孩走去。他们认识，因为即是同学，又是邻居的缘故，但余晓是个相当腼腆的人，张展空一直没逮着机会接近她。
也许是目光过于热切的缘故吧，余晓很快发现了他，两人像往常那样微笑致意，谁也没有开口。女孩在学习一个腾空而起的高难度动作，可怎么也练不好。
“你左腿的护膝哪儿去了？“
张展空问道。
余晓不好意思的笑道：”前几天被我摔坏了。“
”干嘛那么拼？就那么喜欢滑板？“
”是因为我的爱豆特别喜欢玩滑板，既然他喜欢，那我也喜欢。”
“爱豆？”
“就是鹿晗。”
哦，就是那个娘娘腔啊~张展空盯着倔强的女孩，心里的醋意简直泛滥成了一片泽国，他开始暗骂鹿晗，小白脸，没有好心眼儿！
事实上，网络上骂的比这个过分，但他们骂人的心情都出奇的一致——嫉妒！
张展空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五大三粗的胳膊腿儿，心里有些伤感的问道：“原来余晓你喜欢那种娘。。。哦，是那种温柔型的男生啊。”
余晓明察秋毫，有点不开心的蹙眉道：“你是不是说想鹿晗很娘？”
“原本就是嘛~~还不让说了还。”
张展空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两句。
“太过分了。”
余晓看起来似乎真的生气了，她赌气般转过身去，远远地滑走了。这让张展空心里对鹿晗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他放下手里的篮球，撩开了湿透了的衬衫，他抚摸着自己棱角分明的六块儿腹肌，越发的愤愤不平起来。
忽然，一声惊呼，余晓跌倒，膝盖碰到了碎石上，流了很多血。张展空连忙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嘴上还嘟囔着：“不要勉强嘛，干嘛非要玩些个高难度动作？安分一点不行？”
闻言，余晓的眼眶都红润了，也不知是愤怒使然，还是疼的。她一把推开张展空，嚷道：“你还说？要不是因为你那些过分的话，我也不会分神，才不会把自己弄伤！走开！”
张展空似乎没听到一样，他还停留在刚刚女孩的推搡中。我的胸肌被一个女孩抚摸了？张展空无比骚包的想道。他变的兴奋起来，然后不由分说的扶着女孩到一旁坐下，并叮嘱道：“没看到我回来就不许离开！”
话音落下，张同学直奔药店而去，他买了点儿治跌打损伤的药水和药棉球，很快折返回来，当看到女孩还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他，那种还没来得即退却的兴奋劲儿便愈发不可收拾。
女孩穿着短裙，透过灯光，张同学发现她的双腿很直，而且像莲藕一样的雪白。张展空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张着浓密黑毛的小腿，不由得变的垂头丧气起来。
打篮球也经常受伤，所以对于男生而言，涂抹红药水、紫药水之类的工作，完全是信手拈来。但毕竟是第一次给女生擦药，意料之外的挑战还有很多。
首先，张同学触摸到了女孩的腿，比想象中的结实，也比想象中的滑溜，对！就是滑溜！张同学骚骚一笑，擦药的动作更小心了。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给这双无暇的腿带来丑陋的疤痕。
然后，在用卫生棉擦药的时候，女孩无疑是的发出了一声呻吟，“咛~”
那一刻，张同学的脑瓜子差一点儿就不够用了，这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王苍借给他的那几部岛国影视作品。风越吹越凉，张展空有些心猿意马了，她抬眸看着因为紧张而轻咬红唇的女孩，妈蛋，一定要镇定，别那么没出气！张同学摇了摇头，抛去杂念。
当一切完工的时候，张展空的无袖衫更湿了。
他站起来，发现双腿有些发麻，“对不起啊，其实。。。鹿晗也挺不错的。。。”
“不错在哪儿？”
余晓气消了大半，有些好笑的盯着他。
张展空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眼角还挂着泪痕，竟然就那么笑出声来？
“呃。。。他长得还挺不错的。“
张同学言不由衷的附和道。
”肤浅！“女孩不满的嘟起嘴巴，她决定不在理会眼前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臭小子。踉踉跄跄的往家里赶，张同学慌忙跑过去要送她，但女孩说：”别这样，会被我家大人看到的。“
男生望着女孩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黑暗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惆怅。
”明天你还来吗？“
张展空同学大喊。
”下周吧~“
女孩朝他挥手，但张展空只看到了她窈窕的身影。
下了车，张湛空走进胖东来，他没有携带雨具，所以行色匆匆，撞到了一个阿姨，后者抱怨了一句，张展空神色狼狈，尬尴极了。
”你还这么马马虎虎的，真叫人担心。“
张同学闻声抬头，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女人，她一身商务制服，白色的窄领衬衫，黑色的筒裙，唯一的遗憾是没穿丝袜。
”呃。。。真叫人意外。“
张展空觉得自己糗爆了，急的抓耳挠腮。
”旅行还算愉快？“
他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话题，”其实一半一半吧，我被公司派过来公干，但洽谈到一半，投资方忽然提出换人，我就被一脚踢开了。“女人握着自己的手臂，显得很无辜。
后来两人坐近商场的咖啡厅里，屋里有人在弹钢琴，但张展空还是觉得窗外的雨声更令人心情舒畅。
余晓变的很不一样，一颦一笑间，都是成熟女人的风情。话里话外，女人似乎都在试探着什么，终于，她按捺不住，问道：”拓跋实业是不是真准备把南非的业务一股脑的抛售个干净？“
拓跋实业是张展空父亲的企业，因为他们祖上是鲜卑人，所为张父给公司起名”拓跋“。也有继承当年鲜卑人在白山黑水间筚路褴褛的精气神的意思。
”问这个干嘛？“
”我们老板对你们在南非的业务很感兴趣。“
张展空瞧着女人那诱人的红唇贝齿，吐气芬兰，他忽然心生厌倦，原来是刺探情报来了。
抿了一口卡布奇诺，张展空变的坐立难安，他似乎很不耐烦，想要逃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