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抹杀
钟志远死了？
钟志远死了！
就死在自己的眼前。
下课铃声响起，钟志远站起来，转过身似乎打算和自己说几句话，只见刀光闪过，然后钟志远的上半身就向着自己倒了过来！
林成瞪大了眼睛，看着撞在自己身上的钟志远的上半身，想大叫出来，却发觉声音沙哑的，根本叫不出声。
林成脚下一软，踉跄地退后两步，向后跌坐了下去，撞在了邻桌的桌子上。而钟志远的下半身此时也倒了下来，撞在了林成的小腿上。
林成注意到自己的桌子前站了一个男人，男人年龄和自己差不多，身高在175左右，长相还算帅气，穿着修身型的休闲装。看着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大学生，但他的双手上竟横握着一把大剑，大剑上还沾满鲜血，很明显杀死了钟志远就是他。
林成注意到男人朝他看了过来，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了起来。
要轮到自己了吗？
林成吓得全身颤抖个不停，喉咙发干，大脑一片空白。
林成活了二十年，每天过的基本都是浑浑噩噩的，有时站在高楼上，也有过跳下去的冲动，来结束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总以为自己这样的人是不会害怕死亡的。但当死亡真正面临的时候，他、没想过自己也会吓成这副模样。
男人看着蝼蚁一般的眼神，轻蔑地瞥了林成一眼，没有理会，他手中的大剑亮了起来，化成了一张卡牌，回到了他的手中。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看向了屏幕，然后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真是简单的任务啊，500分轻松到手了。”
说完，男人转身向教室外走去。
林成傻楞楞地呆坐在地上，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杀人啦，杀人啦！”
林成听到了周围同学的叫喊声，他转过头看去，只是周围的同学不停地奔出教室，而此时教室里剩下的同学已经不到三分之一了。
“你没事吧？”
身旁一个声音响起，不过林成已经听不见了。
林成低下了头，看到了还伏在自己胸前的钟志远的上半身，他把钟志远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只是钟志远的双眼圆睁，轻张着嘴巴，似乎打算继续张大，却又永远地凝固在了这一刻。
因为身体被切分成了两截，此时钟志远那被切开的截面处正不停地流着血，把林成的衣服、地板都染红了，也浸红了他的裤子。
“啊！”
看着这些，林成的脑海里如电影回放一般，又播放了一遍钟志远被杀的一幕，他瞳孔收缩，大喊大叫起来，丢开了钟志远的上半身，向着教室外跑了出去。
林成从教室一路跑回了宿舍，他想躺进床上，又看着一身的血迹，脱掉了衣服，把衣服塞进了床底下，这才又爬上了床，拉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几乎要窒息了，心里这才稍微安稳了下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林成又如往常一般来到教室上课，老师也一如往常一般讲课，同学也一如往常一般听课。
林成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却也并没有说什么。他的性格有些孤僻，好友根本没有几个，甚至说班级里说的上话的人都没有几个，此时竟不知道找谁说话了。
倒是邻桌的一个女生先开口问他了：“林成，你昨天说身体不舒服，请假早退了，现在好了没有？”
这个女生林成知道，名字叫舒可儿，长得相当乖巧清秀，以前高中时因为一些缘故，林成帮过她的忙，所以有些交集。
有人主动问候，让林成心下一喜，但她话里的内容，却让林成惊出一身冷汗。
昨天自己什么时候请假了？自己虽然早退了，但根本不是因为不舒服，明明是因为钟志远被杀了啊。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对方一个字都不提，反倒莫名其妙说自己早退了。
林成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让他身体越发感觉冰冷起来，他感觉自己和周围的同学、周围的世界有了一层隔阂，这种感觉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
舒可儿见林成没有回应，拿牙齿轻咬了下嘴唇，却没有继续说话，但依然偷偷打量着他。
林成抬头看了一眼舒可儿，原本还算熟悉的同班同学，此时在他眼里竟感觉分外陌生。那咬嘴唇的动作在平时看来应该是十分可爱的，但在林成看来却觉得十分诡异，至于他看向舒可儿时，正好与舒可儿偷偷看过来的眼睛对上，更是让他惊恐万分。
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舒可儿好呢？
林成想起以前读小学一年级时候的一件事情。那时自己年少贪玩，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有次测试，自己和其他几位同学没有及格，被老师罚站在了教室后面，一直站到了放学还没有结束。其他的几位同学，听到放学铃声响起，一个接一个都哭了起来。十多分钟后，惟一没有哭的就只剩下自己了。一个没有哭的同学，站在一群哭着的同学之中，显得十分另类，十分格格不入。于是，林成也跟着哭了出来。
另类是遭人忌恨的，融入集体林成早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林成神色渐缓，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晚上，已经好了。”说着，他话锋一转，又问道：“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舒可儿一脸疑惑地问道：“能有什么事情啊，每天不都这样上学放学？”
林成说道：“没有。我只是……担心我早退以后，老师有没有布置什么作业，我没有听到。”
说着，林成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天我一个朋友叫钟志远，有没有来到学校找我？”
舒可儿轻蹙了一下眉头，说道：“钟志远？不清楚，我没有见到。”
果然，舒可儿不仅仅是忘记了昨天钟志远被杀的事情，甚至连钟志远的存在都已经遗忘了。
林成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顿了一下，舒可儿又开口说道：“下个月倒是有篮球比赛，是各个系之间的对抗赛。”她说着，小心地看了林成一眼，问道：“你会去看么？”
林成一直都没参加过什么社团，平时遇到这些比赛的事情，也基本不会去参加的，舒可儿这样问林成，倒让人有一种她在等待林成邀请的意味。
不过，林成没有任何犹豫，摇了摇头，他目前根本没有心思放在这上面。
舒可儿对林成的反应并没有感到意外，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没有继续聊下去了。
接下来的课，林成根本没有听进去，一个人呆坐在位置上，开始走神起来。
早在高中时代，林成就和钟志远认识了。自己孤僻缺少朋友，但钟志远和自己并不一样。钟志远长得帅气，读书认真，性格阳光，为人谦和，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
记得他和自己说过，因为高考的时候出了点事情，所以才和自己一样，进了这所三本的大学。但钟志远并没有因此气馁，他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即使在三本的大学里依然可以闯出名堂。除了读书以外，社团活动，学生会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他在学校里风评甚佳，甚至说这一届的学生会会长很有可能就落在他的身上。
林成觉得，如果是自己死掉了，周围的人忘掉了自己，那都是情有可原，但像钟志远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被遗忘了。
林成突然感觉一种蚀入骨头的痛苦，却一时难以名状，不知如何发泄出来，只能默默忍受下去。
放学后，林成来到了昨天上课的教室。昨天上的是英语课，但是今天并没有英语课，所以没用到这个教室。
走进教室，看向昨天钟志远倒下的地方，果然这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尸体不见了，地上甚至看不见半点血迹。
走到昨天上课的位置上，俯下身，林成看到了昨天没有带回去的课本，不知道被谁收拾的整整齐齐，摆放在了抽屉里。
再看向旁边——昨天钟志远坐的位置，空空如也，钟志远原本没带走也不可能带走的课本，一本都不见了。
这世界上难道存在一种超脱于凡俗的力量，这股力量在钟志远死后，把钟志远相关的一切都给抹杀干净了？
林成内心感觉一丝畏惧，却燃起了莫名的期待，他突然直起了身体，向教室外跑了过去。
现在的时间刚放学，社团活动刚刚开始，林成跑到钟志远曾经参加过的系篮球社，旁敲侧击地问了关于钟志远的事情。
“记得以前有一个同学，因为喜欢上一个女生，所以加入了篮球社。他虽然只会打架，不会打篮球，但却在上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数次在校际比赛上有惊人发挥，挽救了队伍。他的名字叫钟志远，有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红头发。”
“哈哈，你说的应该是樱x花x吧。”
对方果然也忘记了钟志远，对钟志远的名字没有半点反应，林成做出平淡的微笑，和篮球社的人道别，然后离开了。
等到离篮球社团的人远了，他又开始跑了起来，跑到了钟志远的宿舍里。
林成敲了敲门，门打开了，钟志远的舍友一脸疑惑地看着林成。
“林成，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居然有人呆在宿舍，林成有些庆幸，想必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不怎么参加社团活动的。
虽然都是同班同学，但林成根本没有和他接触过，现在钟志远消失了，所以来这里的目的变的没有了，他疑惑也是正常的。林成这样想到。
“方便进去坐一会儿吗？”
林成走进了宿舍，四下打量，只见钟志远的床位上果然也是空的，而他之前的被褥，衣物，课本全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林成和他随便闲聊了一会儿，期间扯到了那个空着的床位，知道了那是去年报考了学校并被录取的一位同学，不过报道的时候人并没有过来，而这床位就一直空着了。
得到了答案，林成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难道钟志远存在的痕迹，就这样被抹的一干二净了，甚至连同学的记忆里都没有留下？只是，为什么自己又能记得一清二楚？
林成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了，或许钟志远一开始就没存在过，昨天发生的事情，也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林成突然又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在电影里，主角患有精神分裂症，他孤僻离群，于是幻想出了一个室友，室友理解他，认可他，鼓励他。或许钟志远在林成的生活中，就是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把他放下吧。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林成内心仍然有一丝不甘，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振作精神，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林成和钟志远的宿舍相隔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此时房间里果然没有其他人存在。
林成来到了自己的床铺前，蹲下身子，俯下脑袋，向床底下看去。
床底下有些一团衣物，林成把它们抓了出来，仔细一看，正是自己昨天穿着的一套衣服，而上面居然还附有血迹，虽然已经干透了。
林成觉得心底松了一口气，差点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