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童年记忆
裹着舒适的睡袍从浴室里出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跟她几年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花香,那是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床头柜上看似不经意留下的几片百合花的花瓣,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让漂泊的游子感觉无比温馨。不曾想李月华对她这个小姑子如此用心,着实让她感动了一把。
坐在床沿掀开柔软的蚕丝薄被,一股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怅然拿下裹发的浴巾,垂下微湿的长发,面对寂静而熟悉的卧房忍不住叹息一声。想今天,三年的日思夜想终于得偿所愿,为了赢得女儿的心她可谓极尽讨好献媚之能事到简直没有了底线,那小人才终于答应让她来帮她洗澡,好似得了公主的赏赐,欣喜若狂之余,银铃满以为再加把劲晚上就能揉着心肝入梦乡,那看上去人参娃娃一般、摸上去果冻般甜腻、闻起来一股子奶香味道的娃娃实在实在让她爱不释手,不想刚把她肉嘟嘟的从浴缸提溜出来,连睡衣都来不及穿,易钧煜就进来捣蛋,兄妹俩话还没说上两句,混蛋小子就拉着裹在浴巾里的妹妹直往外跑。
银铃赶紧拉住了他们,可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慕容易舒才勉强答应在门口穿好睡衣,最终还是跟易钧煜到李月华那屋去了。要知道为了留住女儿她无比热情地邀请易钧煜在她的床上留下来过夜,甚至决定自己打地铺守着孩子们,可是孩子们大概也习惯了易府的生活,不管银铃怎么哄怎么骗,小舒舒还是跟着哥哥兴高采烈地走了。
易云的房间本来是个带阳台的单间,有了孩子后为了图个方便,在宝宝房开了一扇门与他们相通,照顾起孩子来果然十分方便,如今那房间隔着一个床头柜并排放着两张小床,房间里堆满了玩具,简直就是孩子们的天堂。
银铃一路跟着他们进了李月华的房间,对着嫂子一脸的歉疚。
“那什么,嫂子,真是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要不我再哄哄丫头吧,不能再麻烦哥哥嫂嫂了,呵呵。”嘴上说不想麻烦其实是她自己极想霸占女儿而已。
“都是一家人妹妹不用跟我客气,”李月华伸手摸着小舒舒的脸蛋慈母般温柔,“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两个孩子在一起好歹有个伴,我还省了不少心呢,一点不麻烦。”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见两个孩子屁颠颠爬到各自的小床上,银铃不禁进退两难。李月华知道她的心事,又道,“我知道妹妹舍不得小舒舒,不急,慢慢来吧,你刚回来,虽是孩子的亲妈,毕竟陌生,处几天就好了。你看今儿个这天也不早了,明儿孩子们还上学呢,妹妹要想她,不如明天起个早给他们做点好吃的,妹妹的手艺嫂子是知道的,不把这两只肚子里的小馋虫都勾出来才怪。”
银铃想想也是,只好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却在关门的时候听到易钧煜悄悄说。
“妈咪,不能把妹妹还给姑姑的,姑姑会把妹妹给弄丢了……”
银铃一惊,握在门把上的手霎时便似黏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好久好久她才缓过来一些,不禁无奈苦笑,难怪侄儿那么着急把女儿从自己的身边带走,女儿偏也那般乐意跟着哥哥走,原是自己无能怪不得别人。
虽然只是小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语,可是给银铃的震撼却非同小可,心里感觉闷闷的一下子哪里睡得着?本想跟舒雨通个电话告诉母亲这个喜讯,可是算算时间她正好在飞机上,再说易云交代得清楚:孩子虽然已经找回来了,可是还得走法律程序,必须有亲子鉴定才能结案。于是在洗澡的时候她顺便取了慕容易舒的一缕头发,又从自己的头上取下来几根,分别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准备交给易云去做亲子鉴定,所以若此时将消息告知母亲还为时尚早,不如等尘埃落定了再说不迟。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她突然想起忘了把头发样本交给易云,于是翻身拿过手机来看,已经过了10点,不由皱眉,这个点对单身狗来说还早,可是对拖家带口的人来说,再去打扰实在尴尬,当下决定明天起个大早准备早餐,赶在易云上班前把样本拿给他。虽然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自家的娃,可是她还是想早点拿到鉴定结果。
也许真的是兴奋过度了,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她只好掀开被子走到窗前。
轻轻推开窗棂,夜风中送来浓浓的桂花香,月色荷塘秋虫呢喃,夜色显得格外静逸。
易家的宅子在s市很有名,当时叫易家花园,占地面积足有一个小学那么大。解放前那园子前后足有百余间房,园子里还挖了一片荷塘与外河相通,可谓庭院深深。可惜被红卫兵那么一闹,充公成了当时的区政府,若非梅师长拿出当年梅家暗地里资助过革命党的证据,政府才在东南角荷塘边劈出一个旮旯来,恐怕易家在s市早已没有了容身之地。
当时易家算是大户,人丁兴旺,虽然因为战乱兄弟姐妹几个漂泊他乡大部分流落到了海外,易老还是把那里拆掉盖了两层的楼房,期盼着有朝一日易家的子孙回来时能有个落脚之处。不想数十年过去了,出去的在外面都闯出了丰厚的家业,再加上国家政策一变再变,在易名扬掌权的那段时间,通过各方面的努力,易尚又从政府手里买回来了一半的房产。张罗着修葺装修老房子的那段时间,曾因为新盖的两层楼与整个易府整体格局不协调想一拆了之,没想到却遭到了易云强烈的反对,易名扬知道这幢带着阁楼的两层楼堆满了易云童年的回忆,拗不过他的一再坚持,只好将外部精心装修了一下,算是把那里保留了下来。再后来,易云索性将底楼改装成一个练功房和一个舞蹈房,二楼开辟出一间会客室一间画室,唯有阁楼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模样,似乎是为了见证兄妹两是如何长大的。
童年的回忆往往是最美好最值得让人回味的,银铃更不例外,当她推开窗子的那个时候,她的眼睛第一时间望向了那魂牵梦萦的地方。意外的是阁楼上还亮着灯,她欣喜地看见易云站在窗前正对着她这里抽着烟。
她兴奋得朝易云挥手,易云也朝着她挥了挥手。夜深人静之时她不便出声喊他,赶紧回转身拿了手机打过去。
“哥,忙呢?”她试探着问。
易云:“不忙,怎么?有事?”
银铃:“嗯,我想把头发样本给你,方便吗?”
易云:“好,你拿过来吧。”
放下电话,她换了一身舒适的卫衣,带了样本匆匆去见易云。
易云的阁楼对银铃来说比自己的房间还要熟悉,这个地方不仅承载了易云成长的点点滴滴,也同样是她童年快乐的天堂,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能唤起她最美好的回忆。最不能忘怀的当属她第一次被易云护着逃进这里躲开了梅沁雪的追打的情景,当时他们刚搬回旧院子没几天,那楼里堆满了杂物根本不能住人,易云是抱着她翻窗进去的,才躲过了那些恶妇的毒手,所以银铃对这个地方有很深的感情。
“怎么,感情爸爸留下的老古董现在竟变成哥的宝贝啦?”跨进阁楼她一眼便看见壁炉那面墙边供着的正是易名扬施家法时用的那根暗红色油光锃亮的藤条,银铃随手把样本交予易云一边忍不住打趣道,“这不知道的进来看见了,还以为易总供的是什么传家宝物呢?”
“这么私密的地方,除了家里的几个人谁进得来?”易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在她的身后把门轻轻地关上。
“你就不怕小煜看见了会问你?”银铃捏着鼻子学侄子说话:“爸爸,这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传说中爷爷打你屁股时用的就是这根鞭子?”
“小子要敢这么问,老子就来个现学现卖,长记性!”易云轻轻在她的头上摁了一下算是惩罚,银铃咯咯笑着顺势蜷缩进沙发里。
银铃:“呵呵……原来家法就是这么传下去的呀?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男人都喜欢生儿子了,都是为了子承父痛。”
易云:“还真让你给说对了,要不然我在爸那儿受的那些气找谁出去?他老人家既然那么疼孙子,做儿子的少不得要替他好好管教,否则老爷子咋知道他那几下打在我的身上我得有多疼?”
银铃歪着脑袋瞧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那你下手可得快点了……”
易云不明白,哼道:“怎么说?”
银铃挑眉:“等小舒舒再长大一点,你觉得你还能找到这家法?”
一句话不由让易云想起兄妹两的陈年往事。记得每次易名扬让他跪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准备使家法时,明明供在祠堂正中间的那根藤条却总是突然间长了腿似的遍寻不着,易名扬明知道是女儿在搞怪,却怎么哄都不管用,倔强的女娃娃小忠狗似的护着易云,知道怎么讨好爸爸哥哥才不会挨揍,对着易名扬的老脸亲个不停,易名扬再大的火气终究敌不住亲闺女的甜腻撒娇,对易云的每次家法最终都草草收了场。
易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情景心里顿时舒服了起来,嘴角也牵出明显的弧度。
易云:“说起这事我记得我问过你不下十几次吧?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了,你当时到底把咱家这宝贝藏哪儿了?竟然连我都找不到。”
银铃脸一红,易云以为她还是不想说,却听她嘟囔了一声:“还不是那里?”
“哪里?”易云没往细了想又追问道,却见银铃忸怩着掠了下额前的刘海,脸红得番茄似的,猛然想起来一个地方,喉咙那里立马着了火一样,干干的,尴尬地咽了几下口水。
那是在梅沁雪大闹易府之后不久,银铃一见着易云就跟着他,像是长在易云身后的一条小尾巴似的。可是再好的关系彼此之间总是有一些私密要维护吧?可银铃那时候小不懂事,有一次见哥哥没叫她就偷偷地溜了出去,以为他又要丢下她出去玩,赶紧从小椅子上爬下来,摇摇晃晃地跟了出去。谁知道是易云内急,他喜欢对着后院里的那棵丹桂解决问题,不为别的,就因为易名扬最喜欢在那棵树底下和年轻貌美的小后妈弹曲。自从他每天在那里留下几次记号之后,终于有一天他听见易名扬在那里指着佣人的鼻子骂。易云听到父亲的吼声小心翼翼地爬到椅子上,扒着窗户偷偷地往那儿瞧,见那佣人撇着嘴站在老爷子面前一副含冤莫白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知道那佣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得罪小少爷的,心里得意得不得了,之后不久他便如愿以偿了,老子最喜欢的地方变成了小子肆意撒欢的地盘。
以糟践父亲最珍视的东西为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易云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很可笑,但是就当时的那种感觉而言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倍儿爽”!
话说那次,正当易云对着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桂花树上上下下画着圈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小碎步啪哒啪哒的响声,以为要被易名扬抓个正着的易云毕竟做贼心虚,惊慌之中猛地转过身来……
待到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时,易云当时就呆住了,见她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那个,十几岁的男生也知道要脸了,他顺着小妹妹的眼神看到自己的零部件正直直地竖在那儿,还往外连着一根水线,臊得他赶紧撅着屁股转过身去。
银铃见哥哥低着脑袋一声不响从自己的身边跑开,脸红红得,急得在后面叫:“哥哥肚子上长了好长一只角!哥哥生病了!我去告诉爸爸!”
把易云臊得简直无地自容,后来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每当睡到凌晨将醒未醒之时,迷迷糊糊之间总会出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