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人
“走吧。”
“我能不去吗！”
“当然不行！”
云梦义正辞严的拒绝了云帆这无理的要求，而且满脸都是那种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神情，然后还混合了一点点的大义灭亲的纠结，总之一句话：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面对此情此景，云帆还能怎么着，他只能摆出一副哀怨的小媳妇的神情，格外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那盏无辜的路灯，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义无反顾的云梦，走进了路牌所指向的，右手边的峡谷。
但是，当云帆彻底回过头，看向峡谷中的黑暗时，眼睛里就只剩下了一种近乎锋利的冷静。
云梦似乎有所察觉，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过没有说话。
路灯的范围很小，所以他们二人很快就被不远处的黑暗吞没。
于是，凡路灯灯光所及之地，又回到了那个空寂无人的样子。如果不是灯光偶尔会有一下非常细微的明暗变化的话，那么这个画面，完全就是一副油画！非常高明，但也很难看懂！或者只有梵高那种人才能画出来，然后过上几百年人们才能理解！
于是，失去了参照，也就不知道时间到底流逝了多少。如果此时你在场但却没有表，就会真真切切的产生两个感觉：要么觉得时间只过了一小会，要么觉得已经过去无数年！
然后，在某个时刻，大概是云梦和云帆走入黑暗中很长一段时间后，一声非常轻微的噼啪上，打断了四周的死寂！
这声音，好像是一个被调低了几万倍的鞭炮声，又像是一只甲虫压断了一片树叶的声音。总之很轻，但在这个环境里，却清晰的可怕！
还是一样，如果你在场，会有种听见了一声惊雷的感觉！
但你不会察觉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云梦和云帆可能知道，但你不行！因为这一声过后，就没有第二声！
四周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仿佛那个声音是一个错觉！
四周又陷入到那个古怪的时间流逝中——
“轰隆！”
如果说刚才的声音是被调低了几万倍的鞭炮声，那么这个声音就是一座万丈沙山陡然倾覆！再加上四周地形那活生生就是三个扩音桶！更是把这个声音放大到近乎恐怖的规模！
不要误会，不是这个声音真的有多大，而是因为四周太过死寂，所以只要是稍微大一点点的声音都会产生一些非常惊人的效果！如同一个死寂的房间里突然掉落一个不锈钢碟子是一个道理！
再加上这个声音也确实大，所以才会如此惊人！
但你还是别误会，没发生什么地动山摇的大事！实际上什么大事儿都没有发生。弄出这个声音的，是一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
路牌倒了！
就这么简单！
刚才那一声非常轻微的噼啪声，就是路牌的底部，快要接近地面的地方，如同不堪重负一样，裂开了一个非常细小的口子！
然后，路牌就如同一个苦苦支撑了上百年，老迈不堪的病人，哪怕一个再如何轻微的疾病，也会将他彻底击倒！
于是，路牌就从那个口子上，啪嚓，断了！
之后，它停顿了一下，仿佛任何一个将死之人一样，不甘心的再坚持了几个呼吸后，轰然倒塌！
而这就是那一声轰隆的来由！
有些夸张吧。其实一点都不，至少它倒塌时激荡起的声音活生生的持续了很久，又或者说，在三条峡谷的激荡下，永远也不会消失！
路牌的材质似乎非常脆弱，再加上时间长了，所以早已干透了。就在它砸到地上的时候，上面钉着的三块木板，甚至是路牌的柱子，轰然破碎！一时间，无数的碎木碴子漫天横飞。不夸张的说，你甚至能够听见它们划过空气时的凄厉摩擦声并能闻到淡淡的烟味！
丁零当啷！
无数的碎木像是一群蹦蹦跳跳的精灵在路灯的范围内欢快的跳动，好不热闹。但这一幕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它们还没成精呢！
很快，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一些非常可疑的，像是回声一样的嗡鸣声在三条峡谷里回荡。
一片残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竟然活生生的能让人从中看到一种古战场的凄凉和悲壮。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为了某个崇高的目的，不惜粉身碎骨的牺牲自己，也要成就那个目的！
或许是这个变化，就连路灯的灯光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就在最后一块碎木彻底静止的瞬间，一个人，从某一条峡谷的黑暗里，慢悠悠的踱步而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没有了路牌，三条峡谷就变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标识标记可以区分它们到底谁是谁。所以只能说这个人是从某一条峡谷里走出来，而不能说他是从哪一条走出来的。
人是熟人。
h公子。
一身长衫，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这身长衫，料子是非常华贵的玄黑色，一看就是那种普通人十年工资都不见得能买得起的那种奢侈品。而且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长衫上有非常奢华的暗纹，是那种非常像是头发的纹饰！
他的脚上是一双一尘不染的皮鞋，就是那种打了八层鞋油，刚刚上脚的那种一尘不染。h公子的脸一如既往的妖孽，能嫉妒死六成半的女人。再加上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会让剩下的三成半女人彻底沦陷。
但变化还是有的。这次他梳了一个大背头，而且抹了至少三斤发蜡，所以就算是十八级台风来了也会纹丝不乱！
按理说，他这身打扮，如果不看脸，那就是个说相声的。只是他的脸往那儿一摆，甭管在哪儿，都是一个准备拍特色婚纱照的准新郎！
而更离谱的是，原本这个只能用诡异阴森来形容的三条峡谷汇聚之地，因为他的到来，活生生变成了一个婚纱照的取景地。而且是那种搭建的非常廉价的取景地！以至于你拍完后就会觉得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来这种从头到脚都冒着傻乎乎气质的地方来拍婚纱照！
h公子走入路灯的范围时，眼睛轻轻眯了一下，似乎是适应了一下光线的变化，然后像是一个非常称职的游客一样，开始背着手，借着灯光四处打量。他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好奇和喜悦，就像他是真的好奇和喜悦一样！
直到他看到了地上已经碎成一地渣滓的路牌。
然后，他嘴角的微笑弧度陡然拉直！硬生生从微笑变成了嫌恶！
更夸张的是，他从自己的左手袖子里拉出了一条雪白色的丝绸手帕，捂住了鼻子和嘴巴。仿佛他看见的不是一堆摔碎的木头，而是一具腐烂到了巅峰状态的蟒蛇尸体！
之后他围着那堆烂木头转了好几圈，一边转还一边疑似不断的啧啧！而他眼睛里的嫌恶神色则越来越明显，最后甚至还干呕了一下。如果你能在他身边，会由衷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这脚下的路牌其实不是路牌，真的是一条蟒蛇的尸体。
最后，h公子终于不转了，放下了手帕，嘴角又抽了好几下才收了起来。之后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很像是香水的小瓶子，在自己的鼻子附近喷了好几下，接着像是不解恨一样的在四周的空气里也喷了几下后才收手了！
此时，他才终于有空看了一眼身边的路灯，但却没有刚才那一连串的诡异反应。真的就是看了一眼。
收好了香水，h公子又开始捯饬自己的头发。修长的十指不断的梳理着他浓密乌黑的头发，不得不说，动作，有些——娘！
“哗——”
陡然间，毫无征兆的，在他梳理到第五次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陡然从他身上发出！
不要误会，这次的声音是真的惊天动地，以至于他身边的路灯都开始急速的颤抖！
声音就来自于他满头的头发！
仿佛蓦然升腾起一朵巨大的黑色的蘑菇云！他原本正常长短的男性头发，几乎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就暴涨成了一团把这里所有空间都全部挤满的浓墨色的乌云！
路灯的灯光仿佛一道黑色洪流中的一只凄惨的萤火虫，连闪都没有闪一下就消失了！
顿时！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你什么都看不见了！
唯一还能起作用的，就是听觉！
如果之前你没有看到那一切，只是此时突然来到这里。你会觉得自己正站在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边儿上！因为那磅礴的洪流声是如此的真切，以至于你绝对不会有第二种猜测！
唯一可惜的是，这洪流声中，夹杂了一些非常古怪的摩擦声——就是那种无数锋利的刀刃和岩石剧烈摩擦时的声音！就像是这条涛涛洪流中，还裹挟了数不清的利刃，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然后，在某个时刻，一声高亢尖利，仿佛包含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痛苦的嚎叫，破空而起，掩盖了一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