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远地听到回荡在空荡巷道中的三声啰响。
莲生同宋昱再一次来到了柳府，果然如宋昱所说，夜晚便能够看出其中的不同寻常。如果说白天莲生看到柳婧柔身上缓慢溢出的黑色气息和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的刺骨寒意，只是代表着她剩下的时日并不多了。
那…这样的气息如果在整座府邸已经蔓延开了，又算作什么？府邸中的人全部都命不久矣？这未免太过巧合了。相反，莲生更觉得应当是有人…不对应是有某种东西，在源源不断的吸食府中人的生命力，散发着黑色的死亡气息。
莲生心中有个猜测，或许柳婧柔并非命不久矣，而她却是府中离这个东西最近的人，第一个被影响的人。
“是柳依依？”莲生皱着眉问道。
宋昱抬头望着被黑雾层层笼罩的柳府“应该是的。”
“可是…她为何要吸食她家人的生命？难道…她的死与她家人有关？”
“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宋昱顿了顿“莲生，你知道人死后会怎样吗？”
莲生愣了愣，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人死后，只剩下了魂灵飘荡于尘世间，但很快它们就会忘了前世种种…最后重新转世投胎。”
“没错，但这只是大部分魂灵的经历，而有一部分魂灵，他们要么死于极致的痛苦之中，要么心中有难以割舍遗忘的东西，以至于他们死后不论在尘世飘荡多久都始终无法忘怀，甚至是越发执着于此。”
“执念深者，会成为厉鬼的…”莲生顿然醒悟。
“所以我现在怀疑，柳依依…可能已经成了厉鬼。”
“而绯月…她是希望我能够帮她消除执念？重新有机会转世投胎？”
“是这样，但若变成了厉鬼，它们的执念往往过于强大，不是轻易就能消除得了的，所以…我们并没有绝对的打算。”
莲生了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柳府夜晚连守卫都没有，莲生和宋昱几乎是堂而皇之的从大门登堂而入，一路走来，倒是连一个巡夜的家丁都未曾遇到过。
“阿嚏～”莲生揉了揉鼻子，府里浓厚的死亡气息使得整个府邸与外面闷热的天气形成了巨大对比，温度的骤降让莲生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但柳府中的人大多还是应景盖着夏日的薄被，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对于这一股子奇异的冰冷，普通人很难直接感受的到，所以它们慢慢荼毒的自然首当其冲就是生活在府中每个人的寿命。
莲生四处张望着尝试根据黑雾的强弱寻找来源，虽说这黑雾弥漫范围较广覆盖了整个府邸，但也只是仅此而已，而且黑雾四处可见，但强弱程度倒是十分明显。不消片刻，莲生和宋昱就找到了柳府黑雾的源头，全部皆来源于府中以南的一间小别院，别院的布置极为简单，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院中的所有陈设都不像有人活动过的痕迹，院中倒是种了一些花草，不过这些花草皆是奄奄一息。
莲生和宋昱走进了别院，小院的前方只有一件不大不小的屋子，莲生正准备上前推开门进去，却被宋昱拉住，他的声音有些异常的冰冷“先别进去。”
莲生点了点头，倒也乖乖听话的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一步。
宋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别院的房中，他很用力的握住了莲生的手，用力到连莲生都感觉到了阵阵疼痛，如果当下换做一个普通人的话，可能骨头都已经被捏碎了。
四周很静，静到蝉鸣的声音也被放大了好几倍，宋昱的呼吸声清晰的落在莲生的耳边，莲生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这算是莲生这几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宋昱的脸一半隐没在黑夜的阴影中，另一半在院中灯笼的烛光照耀下显现出来，莲生看得有些愣神，只是偶然想起了以前在书本上看到过的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宋昱轻轻一挥手，而后一团小小的青色火苗漂浮于掌心，火苗虽小倒也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小院，透过火苗的光，竟倒影出房中一位女子的身影。
女子周身的气息皆证明了她并非是活人，女子似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莲生和宋昱，她只是坐立于房中的梳妆台前，正在…上妆。
女子的影子很淡，轮廓有些虚无，如果不是以宋昱的狐火点亮，可能就连莲生也难以发现房中人的身影，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进了屋。
莲生注意着屋中女子的动作，有些紧张的屏住呼吸，刹那间似听到房中姑娘带着无尽期待的声音说道。“娘亲，依依这身好看吗？”
莲生恍惚间似看到柳依依着一身火红的嫁衣正对着铜镜反反复复的梳妆，而她头上的凤冠在烛火中金光闪闪让人移不开眼，柳依依背对着莲生柔声问道。“…我这身好看吗？”
莲生没有回答，只是有些危险的半眯着眼，静静地看着她。
而后，柳依依缓缓回过头来笑容明媚，烛火照耀下女子的脸明艳到足以让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失去了颜色，瞬间烛火熄灭，柳依依的容貌迅速全部褪色化做一道黑影，直直地向着莲生的方向冲来，莲生早有准备的向左方闪躲，擦肩而过的瞬间右手化印准确的拉住了柳依依的手腕。
柳依依被莲生抓住后整个身体动弹不得，手腕处剧烈的疼痛让她不断挣扎露出狰狞的面容，发出撕裂的吼叫声，莲生全然不为所动只是紧闭着眼感知柳依依仅存的神识。
稍不留神，莲生只觉得前方一阵寒意袭来，而后本能的向后方躲闪，但手腕上倒还是留下了一点擦伤。
“没事吧？”宋昱嗓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莲生定下心神，才瞧见周围的幻境已然全部散去，此刻宋昱正站在自己的前方，面对着柳依依刚刚所在的房屋呈攻击之势。
“没事。”莲生眸光微转“只是有些低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