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绝杀
第二十五章决胜
在雷诺茨眼前是一片被火药熏黑的滚烫泥潭,浓烈刺鼻的火药味熏得跟前的雷诺茨不禁流起了眼泪。而在这翻滚的炙热泥水间,则是十数匹战马的破碎残躯。血肉横飞,甲片四溅,健硕的战马被矮人的古怪火器炸得四分五裂。
而黑骑士们则分散在战马的残躯之间,有几个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而另一些则不见踪影,生死未卜。
有人死了么?雷诺茨突然想到,恐惧感猛地慑住了他的身心。有那么一会儿,雷诺茨就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去查清,又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他就被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肩膀,他侧头一看,发现马克米安提着他的长枪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惨状,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司空见惯的小事一般不值一提。
“集中注意力。”他简单地说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而安东也接踵而至,和他的兄弟不同,安东的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怒意,但雷诺茨明白,安东脸上的怒意绝对不是因为黑骑士们的惨状,他的内心里早就没有手足之情这种如此奢侈的感情了。“真够麻烦的。”果不其然,安东发着牢骚,对自己兄弟们的情况满不在乎。
永远冷漠的马克米安,永远暴怒的安东。而面对他最不近人情的两个兄弟,雷诺茨只是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自懂事起就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姐妹们现在生死不明的躺在眼前,他们却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
“马克米安,安东”。强压下心头的怒气,雷诺茨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了过去,“跟着我来,他们需要帮助。”
马克米安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而安东则暴躁地啐了一口。
雷诺茨踩着泥泞滚烫的泥潭,快步走了上去。最先发现雷诺茨的是罗德尼和霍尔,这两个一向没有存在感的兄弟位置靠后,只是被爆炸的冲击震下了马而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俩这样幸运,其他几人或多或少都被埋在了泥水而或残骸之下动态不得,他俩正卖力的在泥地间挖掘穿梭着。雷诺茨立马冲了过去,用附甲的双手帮着他们在残骸之间挖掘,焦急地刨动着滚烫的泥水和残躯,挖掘着自己的黑骑士们,其他三人则在他一旁帮忙,马克米安不知道从哪里提来了一块甲板,用这块曾经可能是某匹战马身上的厚重马铠一下一下的挖走碍事的残骸。
只有安东站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戒备着四周可能出现的敌人,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单纯只是怕麻烦而已,矮人们已经领教过这些黑骑士的厉害了,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到处都是的疯狂骷髅又让他们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去干扰这些黑骑士。
很快,几个黑骑士就被这四人合力刨了出来,他们身上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重伤,但在那种剧烈的爆炸之下活下来,已经算运气很好了。第一个被救出来的是贝克,他的上半身被残骸死死地压住了,四人齐力抬起马头才把他拽出来,刚被拽出来的贝克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接着把他已经略微变形的头盔扯了下来,顺带着还有他的三颗牙齿,上面沾着粉红色的口水。下一个是卡特,他的半个身子都被掩藏在浑浊滚烫的泥水之中,脑袋则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头盔在撞击之下有了略微的变形。他也看到了雷诺茨,奋力地抬起手冲他挥了挥手,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雷诺茨立刻冲了过去,奋力地用双手把他刨了起来,接着撑着他沾满血泥的肩膀站了起来。卡特没有说话,他现在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站起来这件简单的小事上,而撑着他的雷诺茨也知道,卡特一旦倒下,估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还是不够,其他人在哪。雷诺茨瞪着眼睛看着四周,他的脑海里猛地回想起了过去曾看到过得无数惨状。不可能,我的仆从们不会这么容易死的,那对兄妹会没事的。
梦娜会没事的。
他猛地摇了摇头,极力不去胡思乱想。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安东瞥了满脸动摇的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安东慢慢地把剑收回鞘里,然后还是捏着鼻子走了过来,从雷诺茨手边接过了卡特。
而就在安东接过卡特的一瞬间,雷诺茨突然感觉到腿上又什么异动。他立刻低头,随即看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快来帮忙!”雷诺茨大吼了起来,声音因恐惧和焦虑而变形。其他几个人立刻跑了过来,在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之后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沸腾翻滚的泥浆之中,一只手突然破土而出,奋力地握住了雷诺茨的腿。
雷诺茨赶紧俯下身子,死死地握着这只手,而其他人则发了疯似的开始挖掘脚下的泥潭。这一瞬对雷诺茨而言快如一瞬,又慢如永恒。他周围的人犹如挖掘者一般,小心翼翼而又快速的清理着碍事的淤泥。雷诺茨看着他手上的这只手的护甲最先被清理出来,接着是黑骑士那饰有狰狞头骨的肩甲。
雷诺茨猛地一用力,向上一提,将被掩在土中的人提了起来,在看清了他握着的是谁的手之后,雷诺茨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是梦娜。
破土而出的梦娜立马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出了一大口红色的污水,然后她勉力睁开眼睛,看向了雷诺茨。
“快。。。。”她细声说道,在四周震天的杀戮声中几不可闻“柯雷娜还在下面。”“快挖!”雷诺茨大吼了起来,接着俯下身子,把梦娜抱在怀里,惊恐和紧张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地死死地攥住了梦娜的手,声音也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别怕,别怕,我们很快就能把你救出来。”
数双附甲的手卖力地开始在梦娜身边刨动,很快,在梦娜的胸口边,另一个黑骑士的头盔渐渐被挖了出来。下一刻,柯雷娜在众人的帮助之下探出头来,然后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很好,就快好了,他们很快就能得救。雷诺茨想着,又加大了手中的力量,竭力想把被困在泥潭中的二人直接拽出来。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撞了下肩膀。
雷诺茨回过头,随即看到了扛着卡特的安东,他刚想斥责安东,却随即发现安东正注视着眼前,而他眼中的无穷怒火也格外炙热的燃烧了起来。雷诺茨顺着安东的目光看向了前方,随即明白了安东为何如此愤怒。
在他跟前,阿尔坎和德克雷尔跪在那里,平静地注视着他们。而在他们身边的则是一队披坚执锐的不朽矮人。
他身旁的安东一把甩开了卡特,接着从地上捡起了两把剑靠到了雷诺茨身边。
“我搞定左边的几个,你负责右边的。”安东说道。
“马克米安,你负责保护其他人。”雷诺茨对身旁的马克米安下了命令,接着就要站起身来,但随即他就被死死地拽住了。他俯下头,被半埋在泥水之间的梦娜注视着他,眼中的闪烁着不安。
别去。雷诺茨一下就读懂了这对美丽的眼眸的意思。在这一瞬间,雷诺茨的心绪间想起了无数话语,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他无言地松开了梦娜拽着他的手,接着站起身来。
“安东,走。”他简洁地说道,头也不回的走上前去。
在他们面前,德克雷尔和阿尔坎这两个黑骑士都在大笑——或者至少在尝试着这么做。他们正无力地,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跪坐在泥泞之中,对自己还活着感到十分惊讶。在他们四周,数以百计的濒死矮人也同样倒在战场上,在大雨中哭喊着,哀嚎着。
“有多糟?”安东问道。他握剑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显然已经快要彻底陷入那致命的狂怒之中。雷诺茨定睛看了过去,接着叹了口气。
德克雷尔的运气不错,他浑身上下的甲胄都有一些破损,但倒没有什么致命伤,可能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而阿尔坎。。。
他现在还能喘气就够让雷诺茨吃惊的了。
阿尔坎全身浴血,他胸口和大腿上的甲胄被弹片刺穿,热血不断地从这几处创口涌出,甚至染红了四周的泥地。
而这还只不过是些许小伤。
阿尔坎的一只眼睛连着半张脸都没了,甚至可以说是半个脑袋都被炸得变形,冒着蒸汽的头盔扭曲着嵌入了他的右脸,将其下的皮血烤熟,骨肉变形。
雷诺茨惊地说不出来话,不过他又能说什么呢?阿尔坎怎么会还活着?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估计很快就活不成了,矮人们时刻都可能把他们碎尸万段,而他俩显然也慨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没有像这两个逐步靠近的人求救,只是在那里平静地注视着二人。
雷诺茨和安东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阿尔坎和德克雷尔只希望自己能为他们报仇,让这些矮人在极端的痛苦和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像他们二人一样。
真是两个狡猾的家伙。雷诺茨苦涩地想着。
雷诺茨和安东并肩而行,踩过一片片的碎片和残骸,走向了身受重伤的两个兄弟。而他们面前的矮人们则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视着他们。这些矮人各个手持巨斧,身上的甲胄上雕饰着复杂华丽的金边花纹,他们的胡子也被仔细的梳成了胡辫,然后在上面绑上了甲片。雷诺茨立马感觉到了这些矮人的不同,他们沉着冷静地耸立着,看起来和那些暴躁好斗、手持斧盾的战士明显不同。
而就在他们走到距离这些矮人只有半箭之遥的时候,一个矮人从这些矮人士兵之中走了出来,站在了两个伤者身后。这个矮人的装备与众不同,他手持一柄一柄大的吓人的钢铁重锤,锤身和锤头皆由钢铁铸造,附有不少如黄金般闪烁着的金属纹路作为装饰;而在他那神光洁明亮的板甲之上还绑着一层厚密的甲片衣,雷诺茨立马就认出了这甲衣是由巨魔那粗糙坚韧的鳞皮制成。光从衣着上看,雷诺茨就断定,这个人显然是什么贵族领主之类的人物。
这个矮人战士走到了两个伤者之间,瞪视着两个黑甲骑士,接着开始用矮人语念诵起了什么。雷诺茨和安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那个矮人仍然在念诵着某种东西,是诗篇?是传说?还是仅仅是在自报家门?
而很快,矮人就给了他们答案。
这个矮人突然猛地扬起了战锤,接着将带有锋利尖刺的锤柄底端狠狠地刺在了德克雷尔的右臂上。在一阵金石破裂,骨肉爆碎的鸣响之中,德克雷尔的右臂被矮人彻底刺穿,接着本狠狠地钉在了雪地上。接着,矮人一脚踩在了德克雷尔的右臂上,俯下身来抓住了被钉死的右臂,接着猛一用力,将这条附甲的胳膊直接扯了下来。这个矮人俯下身子看了看德克雷尔,随即就发现德克雷尔早已在剧痛中晕厥过去,他失望地扔掉了手中的断肢,接着走向了一旁的阿尔坎。。。
不能再等了。
雷诺茨下意识地迈开了步子,而他身旁的安东已经冲了出去,他们面前的矮人也沉默着迎头冲了过来,在瞬息之间,他们便冲进了严阵以待的矮人之中。
雷诺茨的第一轮攻击迅猛而又无用。他锋利的宝剑猛地刺向了带头的矮人,但这个矮人战士却只是用手护住了脸,剑锋在坚固的手甲上划出了一条划痕,在一片火花之中被轻松地弹了开来。他身旁的安东也同样毫无收获,几乎在暴怒中迷失的他疯狂地劈砍着身旁的矮人,但撑死了也只是在矮人那厚重甲胄之上留下一片片砍痕之外。
而他们很快就吃到了冲动的恶果,身陷重围的二人立刻就遭到了四面八方的重斧如雨点般的无情劈砍。在重斧落下的一刹那,雷诺茨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突然将大量魔力泵入了心脏。
几乎就在一瞬间,四周变得平静起来。汹涌的魔力让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了起来,将饱含魔力的血液灌输全身,让他瞬间就变得快如闪电。也就在这一霎那,他身旁所有矮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雷诺茨甚至能看清斧刃劈来时带着的气流,以及头盔之下的矮人那附甲的胡子。
雷诺茨眼中闪烁起了火花,嘴角挂起了微笑,开始了第二轮攻击。
他猛地撞向一旁,双手并用:右手的佩剑轻巧地一砍,斩去了三个矮人的士兵的眼睛,而他的左手则猛地刺入了身旁一个的头盔之中,接着用力一抓,带走了成片的血丝和眼球。这三个矮人的动作开始变形,走样,但雷诺茨没有浪费时间欣赏他们渐渐因为剧痛和惊讶而扭曲的脸庞,而是转过身来故技重施,在收拾了他身旁的矮人之后,雷诺茨舒了一口气,接着调整了一下魔力的涌动。
在他眨眼间,时间恢复了正常。
他周围的矮人立刻在一阵哀嚎之中四散飞去,飞溅而出的血液如朵朵突然盛开的红花一般在他们的头盔间猛地绽放开来。同族的惨死一时间震住了其他矮人,他们停下了脚步,看着在他们面前翻腾打滚的战友,一时间不敢继续前进。而这时,安东越过了倒在地上的矮人士兵们靠了过来。
和雷诺茨不同,安东几乎是以自己的所有训练、体力和经验挺过了矮人的第一轮攻击。这个刚才还在暴怒中迷失的健硕壮汉此时浑身浴血,热血从他厚重的铠甲上那被砍出来的数十道或深或浅的伤痕中喷涌而出。
而像往常一样,安东满脸怒意的看着四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
“你刚才那个小把戏,还能再用一次么?”靠在雷诺茨身边问道,雷诺茨摇了摇头。“不行,心脏会炸的。”
安东瞥了雷诺茨一眼,接着甩掉了双剑,弯下腰来从疼晕过去的矮人战士的腰间抄起了两把锐利的短斧。他灵活自如地挥了挥战斧,在熟悉了双斧的重量之后,他冷漠地迈开了步子。“那就按老法子,杀光他们。”
雷诺茨还没来得及回话,矮人们就再次怒吼着冲了上来。相比于第一次的攻击,这些矮人的第二轮进攻就显得束手束脚地多了,而且明显的忌惮着雷诺茨的反击。在雷诺茨一侧的矮人们迅速靠近,时刻用厚重的臂铠护在眼前,而他们的斧击也慢而羸弱,只是轻挥长斧,试图用斧刃割伤眼前的黑骑士。雷诺茨迅速抬剑弹开了这些缓慢的攻击,接着猛地向前迈出一步。
如果这让他的兄弟们看到了,他们一定会笑话自己。雷诺茨心想。
这一步迈的实在是太开,动作太过明显,训练有素的矮人们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一举动。只消他身侧的矮人稍一用力挥斧就能把重心不稳的他立刻打倒。而这些矮人老兵们也几乎就在雷诺茨迈开腿的一瞬间立刻做了反应:在他身前的几个矮人几乎立刻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同时把手挡在了面甲之上。
正如雷诺茨预料的那样。
雷诺茨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没想发起攻击。他迈出前脚的瞬间立刻转身,接着猛地发力,向身旁身陷重围的安东冲去。他迅速护到了安东身前,扬起了佩剑,而在看到了雷诺茨现身之后的矮人们也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有几个冲的太快的甚至来不及站住,一不小心滑到在二人面前。
矮人的第二轮攻击还没开始,就被雷诺茨勉强糊弄了过去。
“他们还真好糊弄。”安东站在雷诺茨身后,对着身旁的矮人啐了一口血沫,“你觉得下次他们还会上当么?”
“不知道,下一轮各凭本事吧。”雷诺茨苦笑了一声,他面前的矮人们在最初的惊慌之后,很快就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冷漠自信的状态,雷诺茨不清楚他们是不是看透了自己的虚张声势,但他还是摆开了阵势。
“我估计活不了几分钟了。”安东在他背后说道,雷诺茨没有冒险回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他仿佛能看到安东脸上那满怀怒火的表情。“别忘了替我给他们报仇。”
“得了吧,我可没那么好心。”雷诺茨紧张的一笑,“要报仇就靠你自己了。”
这次,矮人们虽然仍然略微迟疑,但他们的动作再度变得坚定而又无所畏惧,雷诺茨定了定神,再次定睛看向了迎面劈来的数柄锋利战斧,接着挺剑砍了出去。这次矮人的攻势没有丝毫犹豫,每个矮人都视死如归的冲向了雷诺茨,没有丝毫自保的意思。
好吧,雷诺茨叹了口气,然后集中了精神,认真的注视着劈砍而来的六柄战斧。经验、技巧和本能同时起作用,通过神经震慑着他的每块肌肉,在瞬息之间,他就下意识地明白了该怎样防备接下来的攻击。
雷诺茨迎面冲向了正对着他的那个矮人的斧刃,尽管他的动作远没有之前那般快到肉眼难辨,但他这明显反常的举动仍然引起了矮人们的警觉,而这片刻的犹豫也阻碍了他们握斧的臂膀,让他们的动作略微僵硬了那么一瞬间。
雷诺茨也只需要这一瞬间。
他猛地侧过身来,利斧几乎是贴着他的胸甲当头劈下,接着狠狠地劈向了雷诺茨脚下的雪地了。他的动作太猛,已经不可能在拉回来了。雷诺茨轻笑了一下,接着抬起握剑的右臂,用附甲的手肘狠狠地撞在了矮人的面甲上。然后他猛地向前躬身,几乎就在他动起来的瞬间,三把利斧从他的身侧劈过,他能感受到斧刃轻轻地咬过他附甲的背甲,然后在一阵金属摩擦的悲叹中挥空了。雷诺茨接着下意识地抬起了剑,铸自狱火的坚固魔剑挡在了他面前,猛地挡住了劈砍而来的巨斧,斧刃和剑锋咬在一起,崩出了一片耀眼的火花。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雷诺茨的余光已经注意到了从他左侧猛砍而来的巨斧,雷诺茨咬了咬牙,无视了对他不断大喊咒骂的理智,接着张开左手,抓向了劈砍而来的斧刃。
最先让他反应过来的是四处飞溅的破碎甲片,随即他便感觉到了左手间的一阵钝痛。尽管看不到头盔之下的这个矮人的表情,但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吧。想着,雷诺茨也笑了起来,在甲片之间,一团紫色的冰冷魔能猛然明亮了起来,如此世间最为坚固的甲胄一般死死的护住了他的手掌。不出片刻,雷诺茨就死死地握住了飞劈而来的利斧,和这最后一个矮人面面相对。雷诺茨只能依稀看到这个矮人的眼睛,那对瞪大了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非常好,这是对我最大的赞赏。雷诺茨心想。
想着,他对着那对隐藏在头盔之下的眼睛啐了一口。矮人几乎立刻尖叫了起来,在雷诺茨满怀恶意地诅咒之下,这滴唾液立刻成为了无比致命的魔法毒液,几乎只花了一秒钟,唾液便溶解了矮人的眼球,顺着眼眶缓慢而无情的开始溶解他的脑子。雷诺茨一把扔开了这个在剧痛中抽搐着的矮人,接着迅速转身面对他的其他对手们,同时眼睛快速的扫过眼前的战场,寻找着自己的兄弟。
随即他就看到了安东,安东正如狂战士一般,在矮人之中左冲右突。他毫不在乎浑身上下的伤口,也没有浪费时间在意不断劈来的利斧,他只是坚定不移而又暴怒不已的砍杀着眼前的矮人们。他的勇猛一时间震慑住了矮人,但也只是一时而已,很快安东就会因为深陷敌阵而被劈成碎片。
雷诺茨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今天可能已经失去了两个兄弟,他绝不允许安东也死在这无名的臭泥沟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是血腥味和臭味的焦灼空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而那限制着他魔力的重重障碍也随之被解除,他手中的魔剑也随着魔力的突然涌入而爆发出了耀眼炙热的紫色魔焰。
他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微笑。
他绝不会替这些该死的矮子感到抱歉。
雷诺茨身旁的矮人自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继续奋勇地冲了上来,期望着以这轮攻击将这个难缠的人类劈成碎片。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死。雷诺茨没有做其他多余的动作,也懒得再和他们浪费时间,他只是不屑地轻挥一剑。
而这也就够了。
最先是猛挥而来的斧刃瞬间支离破碎;接着是矮人们握着长斧的手,在这计轻描淡写的重击之下四分五裂;最后则是他们覆盖着他们胳臂的厚重铠甲瞬间崩解,其下的臂膀也在巨力之下纷纷断折。他面前的矮人们眨眼间就被砍碎了双臂,而在他们来得及发声叫嚷之前,雷诺茨抬起剑猛地在头上猛挥一圈,然后劈掉这几个矮人的脑袋。还没等矮人们的脑袋落地,雷诺茨就已经迈出了脚步,他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些了蝼蚁身上。他在飞旋血花的包裹中穿行在飞在半空中的矮人之间,迅速冲到了他兄弟的身后,接着又是轻描淡写的一剑,背对着他的几个挡路矮人立刻身首异处。而还没等那几个矮人的头飞离身体,雷诺茨便已经冲到了他的兄弟身旁,而安东只是侧过头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耗了这么长时间。
剩下的矮人们又再度犹豫了起来,他们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类的特别,雷诺茨被魔法高度强化的感官让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些矮人的紧张,随之而生的浓郁汗味渗出了他们的盔甲,在他们的阵型中弥漫成了一阵如胆汁般咸腥的气团。
“速战速决。”雷诺茨简单地说道,接着迈步就冲向了矮人们。混战随即爆发,精湛的技艺在如此混乱复杂的战场之间显得毫无意义,冲锋,向撞,刀剑相向,然后倒下,雷诺茨和安东拼劲体内的所有勇猛和决心杀戮着自己的对手。而矮人们也榨取着自己的全部体能和勇气,竭力地试图击败眼前这区区两个人类。
而他们的努力和勇气,在雷诺茨看来简直可笑。雷诺茨没有浪费时间躲避这些攻击,他只是猛地挥动着臂膀,便让成片的矮人身首异处。这些矮人勇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身首异处,他们的首级在飞溅着的血花中猛地飞落出去,接着横飞到覆结冰霜的泥潭之上,翻滚一阵之后便消失不见,而他们的残躯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在迈出了最后几步之后便跪倒在地。
如此惨痛而又无畏的牺牲却丝毫没有动摇这些矮人的士气,第二批矮人毫不迟疑地冲了上来,但他们的勇气仍然毫无用处,他们立刻就被雷诺茨佩剑的凶猛劈砍斩为两截,残躯断臂中喷涌着四溅鲜血,应声崩解的护甲挥洒出无数碎裂甲片,仿佛是将大把铁片抛掷在冰封的岸边,叮当作响。一具具躯体在雷诺茨眼前倒下,转眼间战场上便尸首横陈。闪耀而浓厚的鲜血在覆满薄冰的泥浆中奔涌回旋,渐渐冷却成锈红与深紫色的粘稠血泊。
纵使如此,矮人们仍然没有动摇,他们继续前赴后继的冲了上来,竭力地试图击杀这两个愈发危险的对手。安东突然消失在雷诺茨的余光之中,雷诺茨停下了脚步,花了足足两秒钟看向自己的兄弟。他的兄弟的小腿已经被纵向劈开,一个矮人握着重斧狠狠地劈入了其间,安东并没有卑微的哀嚎,他只是愤怒的呼吼了一声,然后猛地把双斧劈进了那个矮人的头盔之中。而另一个矮人从安东背后冲了过来,手中的战斧劈向了安东。雷诺茨没有犹豫,立刻附身冲了过去,一刀刺在了这个矮人的肋下。曾经似乎坚不可摧的盔甲登时碎裂,魔剑长驱直入捅穿了旗下的血肉,那个矮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哀嚎出声,凶猛的魔火就将其血肉器官尽数烧尽。雷诺茨抽出沾满焦油的魔剑,甩去了其上的污物,接着站在了他重伤的兄弟身前,随即他便看到了安东腿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其下被捣碎破裂的血肉和骨头在寒风里冒着腾腾热气。
安东却全然没有注意到雷诺茨的到来,他甚至都没有管自己破裂的腿,而是继续挣扎地试图站起来,但随即他的身体辜负了他的意志,他再度跪倒在冰冷泥泞的泥地之上。安东暴怒地尖吼了起来,但雷诺茨明白,这并非是因为传遍全身的剧痛。安东他救不了任何人了,而现在他明白自己已经成了雷诺茨的累赘。他侧过头看着雷诺茨,再次尖吼一声,他是因为自己身负重伤的现实而倍感愤怒。
而面对安东,雷诺茨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安东想让他抛下自己。雷诺茨喘息着站定了身,他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炽热的臭味道浸透了冷冽寒风,浓厚到几乎令人难以承受。他也能闻到五脏六腑的气味。他能闻到矮人的散落肝胆,破裂胃囊,腹中脂肪,以及转瞬即逝的生命热量。
而和他同样闻着四周扑鼻恶臭的矮人们,也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他们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如何勇敢,都绝无可能击败眼前的这个黑甲人类。仅剩的矮人们不再贸然前进,他们小心翼翼地组成了一个小方阵,将刚刚那个残虐了他兄弟的矮人领主护在中间。而雷诺茨随即就看到了他的两个兄弟——阿尔坎和德克雷尔,雷诺茨的视线快速扫过两人,阿尔坎仍然活着,他把身体压在了德克雷尔的断肢之上,竭力地用他的体重为德克雷尔止血。
看着这一幕,雷诺茨感觉到一团血雾在自己脑海中迸发而出。
雷诺茨迈开步子走了过去,魔力在他体内翻腾到近乎失控,时不时有几丝紫色火花在盔甲之间迸发而出,而他脚下的泥水也随之沸腾起来,冒出了阵阵的蒸汽。在火苗和蒸汽的笼罩之下,雷诺茨轻松地走到了矮人跟前,再度砍出一剑。
魔剑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无论是包铁的斧柄还是金色金属打造的锋利斧刃皆在这简单的一击之下一分为二。由层层钢板、繁杂符文和细密铁环组成的铠甲也顿时分崩离析。剑锋毫不迟疑地斩断华丽的战斧和明亮的铠甲,将血肉与骨骼一并咬穿。在澎湃魔力的加持之下,雷诺茨手中的魔剑犹如死神的镰刀一般,轻而易举地收割掉了成片的性命。前排的矮人在整颗头颅乃至于半截身体被斩落之后仍未倒下。他们的残躯僵立于原地,伴着动脉鲜血从伤口中喷洒而出。随后他们已死的残躯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在血花之间柔若无骨地颓然倒地。
而下一秒,第一批已然被收割的矮人便突然燃烧了起来,突然自他们身体之中升腾而出的狂躁火焰迅速的吞噬了他们,同时也让矮人的前排突然升起了一片灼热无比的火瀑。从中迸发而出的无数火苗近乎难以直视,闪耀着冰冷的湛蓝色。离得最近的矮人立刻被波及,他们发出了极为尖锐癫狂的哀嚎。包裹全身的烈火甩不开也逃不过,他们只得步履蹒跚地盲目奔走。他们大张着嘴吸入满口火烟,而一阵狂风也猛地吹了过来,将一股股湛蓝烈焰与黑烟从他们身上撕扯下来,如同流星背后拖曳的炽烈尾迹。他们疯狂挥动着沾满火舌的手臂,他们那刻满花纹的头盔在高温下融化变形,灼热的铁水烤在了他们脸上,他们的战甲也随之扭曲,被缓缓的烙进了其下的血肉中。一些矮人徒劳地把自己拍在脚下的泥潭之中,随即将其间的泥水煮沸,而烈焰即使在这沸腾的泥水之间仍然无情的燃烧着,烧灼着这些矮人的身体和灵魂。这源自雷诺茨恶意和魔力的烈焰并非纯粹以物理的形势燃烧,亦不会轻易地被熄灭,只要这些矮人还一息尚存,那么这熊熊烈火就不会散去。很快,矮人一个个颓然倒下,躺在滋滋作响的泥潭上被活活烧死。最终他们的残躯仿佛是略具人形的柴薪,在漫天寒风里劈啪作响地熊熊燃烧,借着凶猛暴风的吹动变得愈发炽烈,白热夺目。
而雷诺茨则毫发无损地穿过了这道火瀑,在他眼前只剩下区区两个矮人,一个手持重斧,另一个则是刚刚的那个领主。那个矮人卫士仍然忠诚的站在他的主人跟前,勇敢而又毫不退缩的面对着这个随意的屠杀着他的兄弟的怪物,而他身后的那个领主则毫不动弹,他只是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上下不自然的颤抖着,就像做了噩梦的人在挣扎着试图醒来。
雷诺茨漫步地走了过去,那个矮人卫士立刻下定了决心冲了过来,但雷诺茨只是随手挥剑,便将其身首异处,无视了矮人颓然倒下的残躯,雷诺茨径直走到了那个矮人领主跟前。
矮人领主此时已经从惊讶中回复了过来,他在看了看眼前的雷诺茨之后,突然甩去了头上的头盔,露出了其下的华丽红发和隐藏在红发和胡须之下的五官。矮人捋了捋头发,然后神情自若地看向了雷诺茨。
“真是了不起,你是从魔域来的吧。”他开口了,流利的说着通用语。
“去死吧。”雷诺茨说着走了过去,尽管魔域这个名字让他的内心一惊,但仍然没有打乱他的步伐。不过也就在他迈开步子的一瞬间,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象:他眼前的这个矮人领主毫不畏惧,而这种并非源自勇气,而是一种安然自若的态度。
换句话说,这个矮人即使在目睹了自己的手下如蝼蚁般成片死掉了之后,却仍然自信的觉得自己能赢?
雷诺茨冷笑了一下,随即将这愚蠢的念头抛之脑后。这个矮人需要为他的举动付出代价,他可没空胡思乱。。。
雷诺茨和矮人领主之间的空气仿佛骤然崩裂。那凶猛的冲击将雷诺茨迅速掀翻在地,耀眼的金光四下迸发,刚刚落地的雷诺茨又被突兀的巨力高高抛起,接着轰然砸在了矮人的跟前,在落地前的一刹那,雷诺茨截断了自己的痛觉,接着狠狠地砸在了泥水之间。他迅速撑起头来,随即看到眼前的矮人笑着俯视着自己,他的一只手上正冒着轻烟,而另一只手已经抬起了重锤,将那锋利的尖刺对准了雷诺茨。
雷诺茨迅速起身,锤柄上的尖刺擦着他的眉头刺了过去,而也让矮人彻底失去了平衡。雷诺茨没有犹豫,他提起手中的剑,在须臾之间猛斩三剑。敌人近在咫尺,雷诺茨则毫不留情。每一击都是致命攻击。每一击都饱偿魔力,足以让对方立刻粉身碎骨。尽管他对这个矮人为何有如此古怪的魔力感到惊奇,但他绝不会冒险活捉这个矮人。
他也在瞬息间感觉时间似乎被拉伸扭曲了。他能清晰地看到三剑的虚影劈过灼热的空气,在身前留下一条条模糊轨迹。然而剑锋却立刻被某种看不到的屏障阻挡,在击中矮人之前便被逐一弹开,大团灰白色粉末飞溅而出,如飞扬的尘埃而或深冬大雪般纷纷散落。而在这薄雾之间,矮人笑着从那团舞动尘云里猛冲过来。
没有丝毫犹豫,雷诺茨抬起了他的左臂,既然魔法的力量靠不住,那还不如用这最简单野蛮的方式。他附甲的铁拳猛地挥了出去,正如他所料,如此原始的攻击并没有触发那层壁垒,这计势若雷霆重击迎面撞在了矮人的脸上,让他立刻趔趄倒退,接着跪倒在地,他的嘴唇和鼻梁立刻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碎肉。
“真是野蛮。”矮人杵着重锤站了起来,同时满不在乎地摸了摸他惨不忍睹的脸庞,“天帝的走狗现在都是这幅德行了么?”
雷诺茨毫不理睬矮人的胡言乱语,他再度冲向了眼前的矮人领主。剑锋凶狠地咬在了矮人胸口,然而却并没有传来鱼贯而入的顺畅感觉,那层屏障再次挡住了他的攻击,只不过这次的刺击没法被彻底弹开,几块甲片在剑锋的撕咬下登时崩裂,残片四下飞溅。
“仅此而已?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矮人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猛地扬起战锤砸向了雷诺茨。尽管矮人的语气满是戏谑,但他的攻击也同样高明不到哪里去,雷诺茨轻松地避开了迎面砸来的锤击,接着又反手砍向了矮人。
不出所料,那层无形的屏障再次弹开了他的攻击。雷诺茨快步后退,迅速和矮人拉开了距离,他知道,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那么。。。
接着,一阵头痛和在全身上下散发而出的疲劳感就如洪流般席卷了他的神经,他明白了,自己的魔速再度失衡了,他的身体已经难以继续维持如此强大的魔力。
雷诺茨明白,他必须速战速决了。
矮人好奇地看着并未再次主动攻击的雷诺茨,但很快他就失去了兴趣,接着提锤砸向了雷诺茨。
就是这样,雷诺茨笑了起来,他等着的就是这一计有勇无谋的笨拙猛砍。雷诺茨知道,唯有胜利才是关键所在。他自小就被魔王教育,要坚决而果断地追寻胜利,为此不吝采取任何必要手段。
他微微侧身,用躯体迎向战锤。重锤猛地砸在了他右臂下方躯干处的盔甲之上,尽管有魔力护体,但锤身还是深深的嵌入了甲板之中。即使是最为勇敢顽固的矮人而或骑士,面对这等重击会用附着重铠的肩甲挡下这一击。如此一来,他们顶多只会付出一条臂膀的代价。但雷诺茨则高举右臂让自己门户大开,用躯体吸收了全部的冲击。阵阵剧痛瞬间冲垮了他的限制,震慑着他的大脑。雷诺茨难以忍受的在剧痛中放声咆哮,双眼也因为剧痛而得瞪大,汩汩鲜血从雷诺茨身侧的伤口中渗了出来。
矮人再度震惊了起来,仿佛就连他自己的没想到这一击会命中雷诺茨。而雷诺茨则强压下右肋传来的蚀骨剧痛,他迅速压下右臂,像钳子般紧紧夹住那柄嵌进他胸甲上的战锤。在矮人惊诧地目光之中,雷诺茨一把攥住战斧的握柄,猛地将矮人扯到近前。正如雷诺茨所料,矮人仍然下意识的紧握着他的武器,这也让他立刻就被拉到了雷诺茨身前,雷诺茨冷笑了一下,俯视着这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矮人。
该收账了。
他用右臂死死地夹住了锤柄,同时抬起空余的左拳,接连轰在矮人的脸上,每一拳都伴随着矮人痛嚎和雷诺茨震慑神经的剧痛,每一拳都伴随着四散飞溅的鲜血和牙齿。雷诺茨随后又立刻狠狠锤在矮人的喉咙上,在一阵令人满意地骨肉破裂声中击碎了其下的喉骨。矮人的脸愈发血肉模糊,而华贵的胸甲遍布猩红。
矮人终于支持不住了,他身形不稳地趔趄倒退,握着战锤的双手也随即松开。雷诺茨双手握住战锤,猛一用力,将嵌入甲胄的锤头从自己身上猛地扯出来,接着握在他的左手之中。接着他用右手死死地攥住了矮人的头发,右膝猛一用力,附甲的膝盖如攻城锥一般狠狠地撞在了矮人脸上,在一阵令人满意的骨肉破碎的湿响中彻底将他的脸捣碎。矮人顺势躺在了地上,口吐鲜血和碎牙,而雷诺茨已经走了上来,他一脚踩在了矮人的胸甲上,接着高举着刚刚夺来的矮人战锤。
“我,我叫托雷尔克劳萨。”雷诺茨身下的矮人吐着血,但仍然勉强说道。“下次再见,魔域的小崽。。。”
无论他想说什么,这个自称托雷尔的矮人都没机会说完了,重锤猛地落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矮人的头立刻像漏气的气球一般凹了下去,红白也随之四处迸溅。这个神秘的矮人抽搐了几下,然后彻底平静了下来。
雷诺茨杵着锤子支撑着自己,随即发出了一阵苦笑:他每次释放力量结果都整得自己无比凄惨。他四处张望,看到马克米安扛着其他黑骑士已经走到了安东身旁,而阿尔坎终于躺倒在德克雷尔身上,生死未卜。雷诺茨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的发不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全身的力量支撑着他用手指了指一侧的阿尔坎和德克雷尔。这简单地动作让他两腿打颤,几乎摔倒,他弯下腰,将肚子顶在锤柄上,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随即,更多的感觉涌上了雷诺茨心头,他突然感到了寒冷。很冷,非常的冷,冷得几乎要把他冻僵了,他感觉自己全身在这寒冷的笼罩下战栗和疼痛,仿佛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冻疮一样。
雷诺茨再度弓起了身子,全身在疲劳、剧痛和寒冷的共同作用下不住地颤抖着,在这一刻,雷诺茨再度回归凡人,承受着凡人的苦痛,承受着战争的苦痛。
魔域的万千卷宗中从未像这样描述过战争。那些所谓的史学者从来不愿意在雷诺茨经历过的这等尸山血海上花只言片语。那些人从来就只关心恐惧、勇气、葬礼和战役的意义这种事情,而数以万计的勇士以命相搏却从不入他们的法眼。他们从未提过,也从未感受过这等疲惫。
这才是战争,真正的战争,这不是两人之间的小打小闹,绝对不是,这是无冤无仇素不相识的两方为了各自的信念,挖掘自身所有的恶毒和勇气,致力于将对面杀死的运动。而这该死的疲惫也如影随形。雷诺茨感觉自己累到了骨子里,他四肢因疼痛而颤抖无力,他的右肋不断传来阵阵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就那么艰难地站在这片前一秒还在厮杀的土地上。此时的他,甚至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他喉咙也因为干渴和虚弱而痛到话都说不出来。
但这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剧痛,也是对胜者的慷慨奖赏。雷诺茨咳嗽了几下,啐了几口血。他的身体已经在魔力的作用下开始自我修复起来,刚才还让身体难以承受的魔力几乎瞬间就被这庞大的需求蒸发一空,好歹让他的身体不至于被狂暴的魔速击垮,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腥臭而又满是血腥味的空气,双手握住了战锤和身下的魔剑,接着勉强站直了身子。他随即就感到肋下一阵剧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再度俯下身子。随即,澎湃的魔力在他的驱使之下席卷而来,迅速的止住了他的剧痛,接着慢慢的让碎裂的骨头再生。很快,他的右肋就不再那么剧痛难忍了,他艰难的站起身来,接着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了自己的兄弟们。
此时,黑骑士们都聚集在阿尔坎身旁,他他所有能站着都沉默地耸立着,安东半跪在一旁,脸上的狂怒终于被融化,而在他身旁,梦娜则抱着痛哭的柯雷娜跪坐在一旁。雷诺茨走了上去,看到阿尔坎那半张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安详,他平躺在这淤泥之上,而在他身旁则是断了一条胳膊的德克雷尔,即使是在咽气之后,阿尔坎还死死地压在他兄弟的断肢之上。
雷诺茨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又干又痛,根本说不出话来,他顿了顿,接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黑骑士们跟前。其他人一个个也竭尽全力地站起了身,柯雷娜爬动着跑到了他兄长的身前,而梦娜则死死拽着雷诺茨的身体,尽全力把自己拽了起来。他们在阿尔坎的身前组成了一条屏障,将眼前虎视眈眈的矮人们隔绝开来。
在经过了最初的混乱之后,四周的矮人们再度聚集起来,而失去了骑士的帮助的骷髅们在刚刚的混战中再度被矮人分割包围。一大批矮人再度重新聚集起来,组成了一片又一片盾墙,虽然相较于之前的盾墙而又支离破碎,但对于眼前筋疲力尽的黑骑士和溃不成军的骷髅而言,他们仍然势不可挡。
“你们快走,我留下来。”雷诺茨说道,他的声音嘶哑无力,但仍然逗笑了其他人。
“如果多纳在的话,”贝克说道,“他一定会怪你非要在我们每个人都走不动的时候再做逃兵。”雷诺茨听罢,也笑出了声,随即就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多纳,他快活又幽默的兄弟,现在他还好么?他此时此刻是躺在哪块烂泥之下长眠,还是在马车那边安安稳稳的睡大觉呢?
“别死了。”雷诺茨平静地面对着正在缓慢逼近的矮人盾墙,接着摊开了双手,“我宰了托雷尔,快来替他报仇吧!”
他的喊叫引起了矮人们的注意,挺盾前行的矮人们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类脚边的那柄大的奇怪地厚重战锤,矮人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他们抽搐不已的面孔上写满了惊惧。接着都开始慌乱不安地步步后退。
“托雷尔是什么玩意?”安东不屑地问道。
“不知道,不过那是个强大的可以和我打个两败俱伤的矮子,肯定不是一般人。”雷诺茨说着,又向前迈了一步,说不定这个矮人强者的死把他们吓住了呢,毕竟,这些矮人一直用那种充满惊惧的目光盯着自己。
随后雷诺茨意识到其实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在盯着他或者其他黑骑士。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后。他们遥望着被战火和热血浇灌而成的无边泥潭之中,一团如午夜般漆黑的洪流正在迅速逼近。雷诺茨也转过身去目睹这股洪流的步伐。这股洪流由肃杀的黑铁和发着冷淡光芒的冰冷斧刃组成,缓慢而坚定地迅速向黑骑士们靠拢,而为首的则是一个坐在马上的滑稽矮人,他和他胯下的战马身上都蒸腾起了可怕的烈焰。
雷诺茨笑了起来,考铎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