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假酒害人 下
白秋脸上红晕未退,被人掐着脸蛋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侧着脸,一双眼看着洛凡尘,眼波流动宛如一湖春水,整个人多多少少显得有点呆滞。
郎有情妾有意啊。
温灵歌斜了一眼,撇了撇嘴,喝掉了剩下的半盅酒,心里对洛凡尘的所作所为有点鄙视。
刚才还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现在喝了人家一杯酒,就知道掐着脸蛋让人家给你乐一个,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虽然到这地方来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德行,但伪装什么的就没意思了。
若说是酒后失德可没人信,刚才喝了几坛子酒不也跟人家琴棋书画变着花样的斗了个开心,哪能一杯酒就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还差不多。
“洛兄,差不多了,再过会姑娘的脸就让你掐出血来了。”温灵歌端着酒杯,轻声道。
洛凡尘闻言这才松开了手,白秋双手捂脸向后退了几步,才开始平复急促的呼吸。
他暂时没去理会白秋,而是转过身子,一张红脸正对着温灵歌,也不说话,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温灵歌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可时间一长,他没由来的有点毛了。
真喝高了?
温灵歌有点疑惑了,可这酒自己也喝了,闻着香,入口绵柔,并不辛辣,而且就算在冲的酒,也没有立刻就上头的道理啊。
“洛兄……洛兄……”
温灵歌嘴里轻喊着,抬起一只手掌在洛凡尘面前晃了晃。
洛凡尘不为所动。
抬头看了看白秋,双手捂着脸,背靠衣柜站着,好像脸上还发烧呢。
也指望不上。
温灵歌摇了摇头,转会视线,右手刚抬了抬,还没到面前,却立刻被洛凡尘拍掉了。
可能洛凡尘没有控制好力量,温灵歌立刻一缩手。
生疼!
先是在半空晃了晃,然后才用另一只手轻轻揉着。
什么毛病!
温灵歌嘟囔了一句,也不想再叫了,却没想到,对面的一言不发的洛凡尘忽然‘腾’一下站起身来。
眼睛在屋里摆设上转了一圈,最终视线定格在梳妆台上。
大概是真的喝高了,准备走过去,抬腿的时候却不知怎么搞得,没绕开椅子,被绊了一下,洛凡尘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一脚踢开了身下坐着的椅子。
看得出来,这一脚劲道还不小,安安稳稳放在第上的椅子硬是让他踢的朝斜上方飞去,若不是小袖反应迅速,这屋里说不准今晚会毁点什么东西。
洛凡尘脚步有些踉跄,总归还是走到了梳妆台前。
伸手在这一堆瓶瓶罐罐上扒拉几下,找到了一个小盒,也没问任何人,直接就给打开了。
脂粉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贵妃桃。”
洛凡尘看了看,低声念叨了一句。
他之所以认识这胭脂,还要归功于那几日被温灵歌拽着在镇上游荡,将每一家胭脂铺都逛了个遍,看得多了,自然就有记住的,而这盒子里装的,他正巧认识。
洛凡尘掐着胭脂盒的右手深处食指在里面捻了一些,然后将盒子改好放了回去,左手拿起了桌上的铜镜走了回去。
洛凡尘的行动谁都没看懂是什么意思,而他走回来也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走到温灵歌身前站定。
温灵歌不明所以,刚要开口,洛凡尘却更加出乎意料,‘忽’的一下弯下了腰,两人脸部之间只留下了一根手指的间距,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温度。
温灵歌呼吸有了一丝停滞,稍稍向后让了一些距离,说话有些不顺畅:“洛兄,你……”
洛凡尘完全没有理会那些,向前又凑近一些,盯着那双有些闪动的眼睛,低声说道:“你胡子歪了。”
果不其然,温灵歌最为在意的就是胡子,听见这么一句话,轻咦一声,立刻侧身去抢洛凡尘手中的铜镜。
但洛凡尘却未曾让他如愿。
右手食指点在温灵歌眉间偏上的位置上,止住了他的所有动作。
大概是较劲较不过,温灵歌斜眼看了看洛凡尘,微露不悦之意,但脑袋还是被额前力气越来越大的手指把脑袋给推了回来。
洛凡尘放下了手指,通红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向后让出一些空间,把铜镜立在了温灵歌面前。
温灵歌也没空再去较劲了,立刻看向自己最为在意的两撇小胡子,轻轻捋了捋,略微有些疑惑。
这也没歪啊。
而视线上移,却发现额前的一个桃红色指印,微微有些皱眉。
洛凡尘放下铜镜,拿起一张纸,擦着指尖残留的胭脂,轻声说道:“这样点胭脂总比你胡擦乱抹好看多了。”
温灵歌眯起眼盯着洛凡尘,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洛凡尘耸了耸肩:“没怎么,我感觉很好啊。”
说着,他又弯腰俯身下来,温灵歌立刻抬手捂住了额头。
洛凡尘轻笑一声,抬起了擦的干干净净食指,轻轻晃了晃,温灵歌松了口气,放下了手掌,却没注意洛凡尘的手指却还在那里晃悠呢。
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飞快在温灵歌的上唇前一闪而逝,却又‘刺啦’一声响。
“啊……”
温灵歌紧接着就是一声痛呼,抬手捂着嘴唇,暂时是说不出话来了。
洛凡尘看了看指尖的胡子,手指轻轻在温灵歌额前弹了一下;“我就说它歪了。”
温灵歌对洛凡尘的这一系列动作似乎并不反感,又轻轻揉了两下,放下手缓缓站起身来。
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琼鼻挺翘,两瓣红润嘴唇此时微微抿着,一双修建精致的眉毛下,一对眼波如同星光流转的璀璨眸子。
温灵歌撩了撩两臂上白色衣袖,两手拇指按住额前那点桃红,慢慢向斜上方滑动,在额头上留下两道细长红丝,直入发间。
“好看吗?”温灵歌淡笑问道。
洛凡尘有点恍惚了,但下一瞬间,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朗声道:“拿纸笔来。”
已经回过神来的白秋闻声而动,很快取来了文房四宝,并开始倒水磨墨。
洛凡尘接过毛笔,在纸上勾勒起来。
一条蜿蜒山岭很快勾画出来,岭上一片翠竹,已经绵延到了山脚。
温灵歌看了看,这画眼熟,就是之前跟林语凝对局的时候曾做过的那副画。
岭下一条小河,一男一女在河边,男子披头散发,手抱酒坛跌坐在地,而女子这次不再是以背影示人。
一条无袖白裙,撑着一把油纸伞,而面容勾画,与温灵歌此时一般无二。
洛凡尘放下了笔,看着画,喃喃自语:“那日梦中,女子便是这幅容貌。”
拿起酒壶,掀开壶盖,仰头咕咚咚就是半壶。
洛凡尘过了瘾,放下酒壶,打了个酒隔,再侧头看了看温灵歌,晃悠着身子,微眯二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房中唯一的一张床。
洛凡尘踉踉跄跄走到床边,一翻身躺在床上,却是半边身子还在床边耷拉着。
“风从花间过,我是逍遥随风客。”
本以为洛凡尘酒醉休息,却没想到人躺在了床上还不老实,左手指着房顶,又吼了这么一句,脑袋一歪这才算是睡了过去。
耷拉在外的右手臂一送,酒壶摔在了地上。
温灵歌轻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洛凡尘,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啊。”白秋走带床边捡起酒壶,看了看却娇呼一声,转头看了看温灵歌:“奴婢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温灵歌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白秋晃了晃手中酒壶:“奴婢一时疏忽,拿错了酒壶,这里面的酒是掺了迷药的。”
迷药?
温灵歌闻言一愣。
白秋继续解释道:“这是楼中姐妹对付那些恶客的东西,只需一小杯,便能让人头晕目眩,思绪混乱,昏昏欲睡,全身大汗,而醒来之后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温灵歌这就明白了,假酒闹得,可一想也不对,问道:“我刚才也喝了。”
白秋放好酒壶,尴尬道:“这药对女子无效。”
温灵歌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假酒害人呐。”
转头看了看身后站立的小袖,挥了挥手,道:“去给他盖上点,出了汗别让他着凉。”
小袖点头称是,放下黄莺,走过去,给洛凡尘脱下了外套长衣,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然后给他盖上了被子。
不过回来的时候,常年紧闭的双目此时却已经睁开,二目炯炯有神。
“怎么睁开了,不悟你的剑了?”温灵歌皱眉问道。
“看人比悟剑有意思。”小袖拿起黄莺,重新抱在怀中,笑道道:“这人我要看得透,这剑自然也就参透了。”
小袖自信满满,温灵歌笑了笑,把酒壶里剩下的酒水倒出来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轻声道:“我看你也喝了假酒了。”
“这东西对女子无用。”小袖轻声回道。
温灵歌没说话,看了看床上睡梦之中仍不老实的洛凡尘,又看了看一旁的白秋,想了想吩咐道:“小袖,把百花剑歌抄录一份送给白花魁。”
小袖点头称是,可白秋脸上却是一篇感激之色,侧身给温灵歌施了个礼,“奴婢多谢先生。”
“别谢我,谢他,毕竟你是他亲点的人,没点本事怎能在万花楼立足。”温灵歌摇了摇头,指了指洛凡尘,说着忽然一顿,又转头道:“今晚这事,你千万要替我保密。”
“奴婢遵命。”白秋连连点头。
“万花楼至今唯一一朵白牡丹,你可别让人失望。”温灵歌若有所思,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