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墨州城 十
陆云扔下了温灵歌，转身缓步朝洛凡尘走来。
洛凡尘肩头不向之前那样钻心的疼了，大概是因为没知觉的缘故，垂在身侧也抬不起来。
自从辞别恩师下山以来，促成三庄联防解决幽州匪患，在幽州百姓心里点燃了一点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之后步入太平境地，不论是小有名气的教武老师，还是走南闯北的镖头，亦或者作恶多端手段狠辣的占山寨主，每战必胜，甚至连一品高手都能战而胜之。
最后就连成名已久的老侠客侯玦也只跟自己打了个平手，一路说不上精彩纷呈可也绝不单调，而从无败绩到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傲气。
这点骄傲被没什么名气的陆云一拳打碎了，碎成了末，被风一吹最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洛凡尘视线有些模糊，看着陆云走来，笑了，只是有些颓然。
自己不是没有绝招，甚至就连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五剑只用了两剑，第三剑还没用全就憋回去了，然后被打成了这幅模样。
不过这也没什么了，洛凡尘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飞速向墨州城赶来，是小袖。
洛凡尘不知道这剑侍在一品境界悟透了几重境界，但带着自家主人离开应该不是问题，至于自己……
就这么着吧，留这不走了。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想护着身边的人，也许是这一路下来积攒了些底气，有了战无不胜的错觉，但现在，他的确信了温灵歌当初那句话。
“这江湖如星河璀璨，杰出人物就是繁星点点，数不胜数。”
洛凡尘此时深信不疑，但有点心灰意冷，就这两下子还别开什么天地，另创什么乾坤，至于归云老道，也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嗯……”
洛凡尘感觉脖子上又紧了些，内息不顺，呼吸不畅，脑袋更迷糊了，耳边还能听见好像打铁一样的声音，但眼皮沉重盖住眼睛有点撑不开了，似乎有道黄色光芒在飞舞。
是黄莺吧，温灵歌还在用剑砍这铜人么？
算了吧，别费劲了。
“小子，这就放弃了？我不清楚你行走江湖多久了，但我猜自从你出世后没输过吧，一路有惊无险，还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说真的我很羡慕你这种生活。”陆云脸上说着多了一丝戾气，拳头攥紧在洛凡尘身上又重重捣了一拳：“你不想别人破坏自己的生活，我同样也不想，被你揍的混混虽然不入流，但飞鹰走狗是我唯一的乐趣。”
洛凡尘的身子悬空，颤动了一下，之后又没了动静。
陆云沉声道：“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个天才，你我年纪相同，你却一只脚踏入一品境界证明你天赋超群，名师指导下你可以悟剑，悟道，从没有瓶颈出现，顺风顺水，但我不行，我若有天赋又岂会练这毫无人性的东西，他们说我碾压同辈，可这是我每夜滚钉板，在瀑布下打坐熬出来的，大比前的闭关那是做样子，我是庶出，有着一条路让我出头再难我也要忍，我娘说得对，要想人前显贵，单得背后受罪，我熬出来了。”
“但我陆云还没有昏头，没到看见你这种人就嫉妒，我揍你，是因为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更是因为你的确可以做我的对手，想打醒你。”
“你内息浑厚，剑法深奥精妙，身法诡异难测，剑意森然甚至我敬佩你的为保护同伴而拔剑的举动，可你轻易就被激怒，是为不智。”
“刀是公认的九短之首，你们耍剑的聪明，不争不抢却给自己套了个兵中之皇的名头，可你别忘了，宝剑出鞘，不染血不能回。”
“不论你是为保护而拔剑，还是以杀止杀，你没有剑客该有的锐意，没有剑出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绝，更没有半点杀意，像你这样的剑，如何斩我？”
“手眼身，外三合你无可挑剔，精气神，内三合你有意而无神！”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呢？试探？现在怎么样？”
陆云每说一句话，便落下一拳，声音洪亮，拳头更重，洛凡尘的身躯只有摇晃。
“你本可以做我的对手，只可惜，你的心不够坚韧。”陆云说完这句话，松开了手，任由洛凡尘身体跌在地上，因为在他眼里这已经是一句尸体了，缓缓吐了口气：“我大概是白费吐沫了。”
其实洛凡尘听见了，听得很清楚，甚至一句没落下，他在恍惚之际有了些飘荡的感觉，每次感觉将要脱离，就被那黄色的拳头打的身子颤抖，不但被拉了回来，还有点清醒的感觉。
一字不差的听完了这一番发泄言语。
但伤也更重了，起身？骨头都不知道还有几根是好的了。
头脑又开始恍惚了，但洛凡尘觉得这次差不多到了离开的地步，因为他没睁开的眼睛，却清晰的看见了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传说人死前都有幻觉出现。
这是哪？
十万大山，三间草观，一个老道和一个小老道。
“你境界虽高，但未经历过生死搏杀，过于空中阁楼，经不起几次杀伐便要倒塌。”
这是下山前老道说的。
洛凡尘剩余的一丝清醒提醒他现在该苦笑了，不听老人言啊。
紧接着恍惚更重了，场景一变，而这次的场景似乎有点模糊。
一片连绵山岭上青竹碧绿，岭下一条小河，一男子醉卧河边，怀抱酒坛，一女子一袭红裙，撑伞静立，看不清样貌，但身段窈窕。
“你忘了么？你说以后下山来找我的。”
洛凡尘听得清楚，这话出自红裙女子口中，那声回应是醉酒男子说的。
想起来了，这段如梦似幻曾经被他深埋心底，因为跟着老道悟道，说出来怕被责骂六根不净，一直没敢说，现在想起来了。
紧接着，眼前画面又是一转，换成了一间雅致的女子闺房。
一张圆桌，一袭无袖白裙的女子好像是白秋，而自己面前是……
温灵歌？
没胡子，眉心还有红点？
什么扮相？
洛凡尘愣了，残存的清醒停在这一刻，耳边又响起那句话。
“你说了下山来找我。”
这是我说的？
对，是我说的！
做人该言而有信。
洛凡尘想要动动身体，但每一次都是钻心的疼，不过内息倒是还可以流转。
“快……快点……再快点……”
一片死寂的丹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剧烈的鼓动，之后一丝新生的内息钻了出来，一瞬间变得壮大，直接充满丹田。
一股强大冲击便从此而来。
洛凡尘本该是一身皮兜着碎骨的身体忽然站起，内息如长江流水，奔流轰鸣，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爆发开来。
“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