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渊Divedeep

  乌云压境，天空隐隐约约有雷声响过，在房屋的残骸阴影的遮蔽下，莫瑞尔帝国的士兵们就这样坐在这些满目疮痍的雪地上吃饭。

  他们卸下那厚重结实布满细小铁链的战士头盔，寒风吹拂在那一张张饱经风霜、满是伤疤的脸上。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短发，因为贵族的长发会影响他们与其他“东西”的战斗。

  他们没有骑士的雕花铠甲，也没有花哨的精致长剑，只有一颗甘愿为伟大帝国赴死的战士之心。

  但是卡尔与他们不同——他没有战士的心、也没有骑士的荣耀，他只有一个渴望复仇的迷茫之魂。

  ——一想到父母的尸体，他就恐惧的想吐。

  ——厚重的铁甲踏地声从废墟的远方传来，是三个刚刚为卡尔父母收尸的士兵。

  接过马车里递出来的牛肉干，一名士兵用力嚼了嚼难以下咽的牛肉干，搬开一块头颅大小的碎石，艰难地坐在卡尔的旁边，看着卡尔正愣神地看着眼前被碎石与黑色的灰烬搅成一团的肮脏雪堆，他卸下有些磨损的头盔，拍了拍卡尔的肩膀。

  “男孩，很遗憾，我们只救出了你。”

  卡尔看了眼被火焰灼烧的只剩一半的门牌，上面依稀写着“凯-莫——”，似乎是本地为数不多的贵族爵士的名字。

  ——他们不会记住贵族，他们只记住能给予帮助的人。

  ——但现在，不论是谁，除了自己，都不在了。

  士兵把剑随手放在卡尔身旁，放下他手里的牛肉干，向卡尔露出他的胸膛，用力地在铠甲上拍了两下，发出了两声清脆的铁片摩擦声。

  然后他向卡尔施了个莫瑞尔人的礼仪——并起双腿，然后从用喉咙发出类似“呜!呜!”的声音，表示对家有不幸者的安慰。

  片刻的沉默。

  “谢谢，远方的朋友。”卡尔几乎是逼迫自己说出的这句话，眼泪滴在扭曲的嘴角旁，混合着北方的土豆汤，却是悲伤的味道。

  士兵挠了挠自己有些凌乱的后脑勺短发，“唔——!”，士兵烦躁地压低喉咙发出声音，他拍了拍卡尔的肩膀，“你可以的，孩子。别让仇恨淹没了你的灵魂。”

  “我当然知道!但是——”卡尔将土豆汤放在腿上，一些汤汁溅在他那兽皮包裹的腿上。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士兵笑了笑，用卡尔的语气说话，“你是想怎么说，对吗？”士兵再次坐下，端起土豆汤递给卡尔。

  “你知道吗，孩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没有军衔、没有野心、没有能力——甚至没有家人。”士兵勉强地朝着卡尔笑了笑，“我的家人——早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全死了。”士兵顿了顿，卸下他的左肩甲，露出一块巨大的深蓝色伤疤，足足有半只手掌的大小，伤疤上有无数条错综复杂的伤口，冒着淡淡的白烟，士兵迅速地穿上肩甲，深吸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我的家人死于我，死于这个伤口。”

  “抱歉我并不知道”卡尔有些愧疚地看着眼前正因伤口而不断吸气的士兵。

  “不，这没什么，你不用道歉，一切都还好——至少目前还好。”

  “这个伤口，来自这个世界最黑暗的地方，没人到过那里——也许有，但是没回来。我的伤口来自那里的生物——深渊之子【abysschild】。”士兵叹了口气，咬开了食指指尖，却在转瞬间愈合。

  卡尔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你的伤口为什么——”

  “我的伤口是一个人型种留下的，”士兵顿了顿，看了一眼卡尔，发现他在认真听，满意地转过头，“——他们的口腔会分泌一种液体，会感染伤口，被感染者的细胞活性会大幅度提升——几乎无法受伤，但同时，被感染者会逐渐被侵蚀，最终化为他们的一员。”

  “那你岂不是？”卡尔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士兵。

  “哈！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只是会让我发狂罢了，而且军队也给我配备了药剂，抑制住还是可以的。”士兵乐观地笑了笑。

  “”卡尔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话痨”的大叔，不知为什么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时沉默。

  “当当当！”一个头带羽冠的士兵敲响了马车上的大铃铛，吃饭的士兵们便抹了抹嘴以方阵聚集在一起。

  “好了，孩子，该出发了，我叫拉尔，你叫什么？”士兵戴上头盔，饱经风霜的面庞上凌乱地分布着一些胡渣与伤疤。

  “我叫卡尔。”卡尔僵硬地回应了拉尔的拥抱，勉强地笑了笑，嘴角拉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卡尔抬头看了眼面前并不高大的士兵，这才发现，在士兵的左半边脸上，除了一道斜跨额头与下巴的抓痕伤疤外，他的左眼，早已没了光彩。

  “你的眼睛”

  “没事，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我的眼眶而已。”拉尔看着卡尔，温柔地笑了笑。

  “好了，卡尔。该上路了，走吧，别想太多。”

  拉尔揽着卡尔的肩膀带着他走向马车，“祝福无上之王——拉杰尔！”

  “祝福无上之王——拉杰尔！”

  “祝福无上之王——拉杰尔！”

  拉尔板甲胸前的一个黑色战旗纹章闪闪发光。

  士兵车队在奥克尔的带领下向原路——莫瑞尔帝国前行。

  马车声渐渐远离了这个死气沉沉的小国。

  破败不堪的城墙下，亡者正倾听着马车的低语。

  空中的空气变的渐渐寒冷，魔法的波动正震颤着大气。

  “这是——！”奥克尔在车队中央的白色马车中睁开双眼。

  “该死！有人被遗漏了！有人用魔法在召唤风暴！”奥克尔从摇晃的马车中站起，拉开马车的帘子，外面呼呼的大风让他被迫用魔法召唤屏障。

  “车夫！传令下去！原地不动！准备作战！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士兵伴随着破空声从车队前方的马匹上被轰飞出去，马匹受惊地在茫茫大雪中摔下悬崖。

  车队前方的道路也被人用魔法轰炸，留下一个深坑。

  奥克尔用奥术强迫所有马匹停下，蓝色透明的魔法屏障包围整个车队。

  “呜——————！”随着一声让人耳膜刺痛的呜鸣，大雪被震散，大风疯狂地席卷这片山地，左边的悬崖边上，密密麻麻的四脚生物正奋力地往车队爬去。

  车队的士兵们翻身下马，举盾准备迎击，卡尔则被下令躲在马车内。

  这些生物有着像狼一样的躯体，却没有眼睛，浑身卷着一团白色的气流，腰上有两对气孔，四肢的脚掌上有攀爬与进攻用的利爪。

  它们是魔法变异的生物——【瞿】。

  瞿的中间走出一个人来，他被风暴保护，看不清模样。

  风暴中的人在奥克尔沉重的注视下，平地卷起一个声势浩大的龙卷风，大吼道：

  “我是风暴之子！——拉弥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