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金令抵府衙 青衣临江城
长剑在手,四海皆平!
骆观一柄枣红色木剑在手,却舞得似暴雨梨花似的,红光四下纷飞,令人眼花缭乱,早已进入了人剑合一,随心所欲之“四海安定”状态。
对付目前缠斗的两人已是胜券在握,只是骆观审时度势,心知当前强敌环伺,要强不得,不如拖延时机,让这些人暂且无法脱身,以待强援……
快了,快了,再等等,再坚持一会,骆观心里默念道。
但突然之间,随着一声怒喝,那族老不知为何,竟主动喝止众人,停止了争斗……
“布甲衣,布甲衣,难怪呀……”
族老发出一声饱含羡慕的感慨。
是啊,除了这件需黑门举全门大半精力采集灵蛛之丝锻造,没有十年也难以制成一件的秘宝,还有什么看起来柔软的衣物,竟能在自己强大指力一击之下丝毫无损?
这布甲衣能如寻常衣物一般可穿戴包裹全身,而轻巧宛若薄纱,柔顺胜却丝绸,然而却可以做到寻常刀兵不入,点滴水火不侵!
这等宝物,珍贵非凡,天下罕有!便是大家族主,达官显贵,也难得一见,更莫提奢求藏有一件。
族老颇为惊讶地说道:“除了奉命为皇族帝胄倾心打造了数件布甲衣外,据我所知,便只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曾以令人咋舌的重金向黑门购置了一件……”
“幸会啊幸会,不想今日在此得见,神黄员外,凌家族主,凌开!”
城北,打渔江城太守府内
“大人,大人,凌家的人也送来厚礼与帖子,请大人您去劝和解困,保境安民呢……”
大红鸳鸯被里有一胖硕的男子,他显然很是不耐烦,从里面伸出一只胖得手指都得异常短粗的手来,吃力地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嚷嚷道:“不去不去,嗯…谁叫我都不去,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去。”
太守王又清此时可谓是烦透了。
这原本好好的大白天,怎么跟白日撞了鬼似的,就专门跟他这打渔江城太守过不去?
整个九霄云楼那边乱成一锅粥,楼上打斗不停,楼下人潮涌动,议论纷纷,传回探报一份比一份棘手和麻烦……
他忽地把头伸出被窝,朝外怒吼道:“都他娘的别来烦我,没看见我身体不适吗?什么人我也不见,什么事我也不理!”
早前胡家前来官衙支会,并备上厚礼,暗示在九霄云楼有所动作,故而事先通禀。
本来嘛,如果没闹出甚么人命官司,这些个市井乡野之事,宗族纷争,他王又清是打心里不情愿插手,向来也乐意笑纳大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九霄云楼的店家五次三番遣人来哀求他出马调解理会,他自然是置若罔闻。
然而此番突然又冒出了个天下有名的钱袋子——凌家,不同的是,胡家要他不要轻动,凌家却要他立即出马摆平事态!这般互相矛盾的事情让他是左右为难。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其中纷争由起,居然是一位声名远扬的白门子弟,甚至有消息称其中还有同是白门的一位官阶远在他之上的朝廷大员!
两家都不是什么善茬,白门又更是被朝廷尊崇封赏的五门之一,天下武学大宗,这些一家家,一门门都不是他王又清能惹得起的,他并非出身那几大豪族,没有雄厚的根基和人脉作为后台靠山,在官场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做到一个太守……
他也一把年纪了,早已不敢奢求什么升迁晋爵了,只求太平无事,安稳干完这几年好安心告老还乡,因而,他虽作镇打渔江多年,对各大豪族,那是能不得罪绝不得罪。
怎料今天竞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所以他也只好装聋作哑,装疯卖傻,把礼也退了,人也拒了,躲回被窝里假装不闻不问,让他们自生自灭,自行解决去罢。
想到这里,王又清又不禁烦闷地将头埋到被窝更深处去了。
“老爷,老爷,老……”胡管家那慌张而颤抖的呼声从前厅就远远传了过来,他匆忙焦急的脚步声也快速逼近内屋。王又清已然焦躁到了极点,一股火气直冲心神,让他在被窝里好似被烧得通红的锅碗,就要炸裂。
他猛地掀开了被子,直甩出数步远,那胡管家方跑近他床头,便结结实实挨了他蕴含了无尽恼怒的一脚,“唉哟”一声直接跌倒在地上。
王又清仍感不解气,赶上前去,又是继续狠狠地踩上几脚:“我不是…说了……让你们…他娘的…别来烦我…了吗……嗯?”
胡管家吃痛,但是没有继续哀嚎,而是手里死死地往前捧着一块看似包着什么东西的锦帕,怎么踢也不放下,嘴里艰难地说道:“老…老爷,快看…看看这个…这个……”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脸上写满了焦急,仿佛捧着一件令人心悸的邪物。
王又清气也消了,脚也累了,他肥胖的身躯在剧烈运动之后也吃不消了,宽阔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
他顺势瘫坐在了床沿上,随手接过了管家手中的锦帕,本想取来擦擦头上的汗水,但他手里一接,却感觉手里握到了一块沉甸甸的牌子。
他不禁心中一惊,用略微颤抖的右手轻轻掀开了锦帕。
“啊!这……这是……”
只一眼,他便吓得面如土色,胖脸都扭曲变了形,一口气都差点喘不上来。头上的汗珠再也停不住,背上当即冒出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手中的东西也差点跌落在地上。
锦帕里,静静躺着一枚金色令牌。
钦差帝君使令!
面见此牌,即如面圣。奉帝君之命,持此令巡抚各方者,专司勘察地方官员之得失,惩恶赏善,反贪肃奸,对他这种区区太守,更有完完全全的生杀予夺大权!
更何况,能得受此命此令者,本就乃位高权重之王公大臣!
将此令牌予我,莫…莫非是钦差帝君使将……
正惊恐间,王又清发现这令牌下压着一张纸片,他如获至宝,急忙抽出纸片,上边写着几句刚劲有力的文字,他目光扫去,细细默读了一遍,气息竟渐渐缓和下来。
但他忽然又猛地拍了一下床沿,震得那还跪在地上的胡管家也吓跌在地,王又清近乎疯狂地怒吼道:
“快,快给我备马,立即给我传令城中兵马使,全速召集城里精锐军士,要是一柱香时间他没率军赶到我府门前,我第一个砍了他的头!”
九霄云楼下
原本繁华的街道忽然间冷清起来,店家们殷勤的吆喝,也挽留不住匆匆的行客。
愈来愈多的人纷纷涌向九霄云楼,那楼仿佛一个漩涡的中心,仍吸引着周围的波涛向其中席卷而去。全身都一样的黑色装扮,腰间佩带着未出鞘的乒刃的一群人驻守在楼下。
胡林逸家主已然率领云中道的胡家部众封锁了这里进进出出的道路,同时不断用言语和双手,驱赶着逐渐增多的,围了一圈又一圈好事的围观聚集的行人:“走开,走开,有什么好看的,都滚开。”
当然,这人群如同海潮一般,被驱赶着退潮一样退却数步后,趁人不注意,又涨潮涌了上来。
除了黑色肃穆的胡家,还有另一伙人在与他们对峙。
不同的是,他们穿着样式颜色各异的衣服,乍一看,倒像个不知从哪零时拼凑起来,杂七杂八的流氓地痞,活脱脱的杂牌军。
但是内行人从他们的身形站立便能一眼看得出,他们之中也有不少明显修炼多年,武功深厚的练家子。
他们显得有些焦急,与胡家的人手不时推推搡搡,相互辱骂,看着便要直接冲进去。
“豪族的势力,现在都这般强大了么?”
听天阁上,四层一单独的茶间的窗边,摆着一个简陋的桌案。
一位青衣男子悠然自得地在旁坐着,手中端着一白瓷碗,小口小口地品着当地颇有名气的鱼汤,而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对面只有几丈远的九霄云楼的楼上楼下的一举一动,不时还喝起彩来,看起来极是入神。
“不,公子,这番热闹的场景恰恰不是豪族真正力量的展现!”侍立一旁的甄柴摇了摇头说道。
“哦?”武周转头看了一眼他,颇感兴趣地问道:“甄君,此话怎讲?”
“实际上,凌家在神黄道,胡家在南江道的话,压根不会出现这种对峙的局面,在这些地域,这些豪族大家几乎从方方面面统御了一切,只要一个下人,只要一句话,事情都可迎刃而解,根本就没有敢于与之对抗的势力……”
“也只有在云中道这里……逆贼云家彻底覆灭多年,绝对强势的当地势力真空的情况,也有可能出现这些豪族在此分庭抗礼,激烈争斗的情景!”甄柴低头禀告道。
相比于久居深宫的未来王太子武周,他对于天下世间之事,他的体会远要深刻得多。
武周微微颔首,又大口地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有道理,有道理呀……”
这时门帘忽地便被卷了起来,季浩匆匆跑了进来,正待跪拜,口里亦要喊道“殿……”
武周却是轻轻一挥手,季浩顿然醒悟,赶忙弯腰行礼道:“公子,东西我都已送到了,这庸官终于动身了。”
他听罢只是微微颔首,并不作答。
一旁的乐豪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不禁气哄哄地开口抱怨道:“公子,不是属下爱多嘴,只是这庸官也太忒气人了,还得公子您祭出令牌方肯动身,按我说,直接操刀杀入了楼,把其他人都给霍霍了,再冲去府衙,揪了那庸官的一身官服,看他还敢不敢装聋作哑。”
乐豪这急性子是众人皆知的,他这一顿数落倒逗得原本紧张戒备的众人也暗中憋笑。
“你呀你……”
武周也不禁莞尔,对于手下那几位同样年轻的护卫的言语,他相对而言显得格外宽容。
“急甚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我们又不便暴露身份,等着等着,再说了,这不正好有好戏看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