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奔雷烈马疾 追命弓弦震
林中鸟兽纷纷四散奔逃,原本宁静的野狗林,如今已是凶险无比的生死猎场!
骑马追逐的四人虽不停施射,但树多叶密,加上张扬身法诡异,无论是单支箭还是三分箭,都徒劳无功!
而无声箭只是隐蔽之地偷袭为用,如今正面对敌时,倒无甚作为。
便是他们这般百步穿杨的恐怖射手,如今也不禁产生有力无处使的虚弱感。
“驾,追上他!”统领怒喝道,“离他十步之遥,看他还躲不躲得开!”
四匹战马迅速围近,步步紧逼,箭风也愈发凌厉,威力也愈加惊人,其中一箭下来,竟都扎入了地上一大石之中。
眼看着张扬已是退无可退,那统领大喜,又一次拈弓搭箭,再次运起消耗不少的内劲,蓄势待发,就待一箭结果了他。
忽然,张扬本正跃至前方一大树,双手攀住左边躯干,借力身形往树后一转,早已转至右边躯干,如猛虎般反身飞扑回来。
故技重施!
四位骑士都大惊失色,他们都没料到,张扬在此危机之际,竟然还奋起一腔血勇,回身反击。
伴随着飞扑而来的身躯的,还有一道凛冽的寒光,一根挟带着天地之威的钢针自张扬手中飞出,往统领身旁的另一位骑士而去。
那骑士惊骇之下,正待躲避时,却发现那针并不是直刺自己而来。
而是结结实实地扎进了奔行着的马匹的左眼之中。
那马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痛苦嘶吼,让人很难想象那竟然是一匹马发出的响动。
原来是四位骑手衣衫之内隐约可见,皆是战甲加身,甚至连马匹也是如此,更何况几个回合下来,张扬心知此四人定然身手不错,以钢针直接攻击他人四人,恐怕收效甚微,甚至徒劳无功!
但是如果是攻击不擅闪避的马匹的弱点呢?
那可就大有奇效了!
饶是这上等奔雷宝马,能熬得痛,但直扎入眼的痛苦,依旧让它直掀起前蹄来,把背上的主人重重甩落马下,砸在地上,传来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和同样痛苦的哀嚎。
但他没能哀嚎多久,痛得疯狂乱踩的烈马一记重蹄狠狠踹下,竟直接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啪”!脑浆崩裂,血流如注,那人连最后一声哀怨都未能出口,便已成为马下死鬼!
“庄中!”于左侧骑行的同伴庄起发出一声惊呼!其余三人也是面色铁青,又怒又恨!
果然啊!张扬心中暗道,是庄家的人,只是不知这些个刺客骑士们到底是宗家之人,还是其他旁支族人。
在当年号称是十大豪族之一,燕几道势力滔天的庄家的地盘夺去庄家人一条人命,看来他这次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那又如何?庄家的人就可以滥杀无辜,杀人无需偿命了么?
生杀予夺,悉由圣驾,这是自先君数十年前便立下的铁血律法!这里便算是你世家豪族的地盘,你也无法超然于王法之外。
“庄起,庄南,左右包抄。”那统领喝道,目睹同伴惨死于眼前,剩下的这三人也是双目血红,猛然勒马回身,再次向张扬杀奔而来!
庄统领本欲借此密林,上树偷袭从而一击必杀,不想竟然阴差阳错地失手,上马围攻却因这密林而作茧自缚,也徒劳无功……
如今非但没能取下这鸟汉性命,甚至反还损失了一位弟兄。
这等奇耻大辱,是可忍,忍无可忍!
“张贼,纳命来!”
眼见好友身死,左侧骑行的庄起,已愤恨暴怒地发狂了,他咆哮着,寒光一闪,手中一柄圆月弯刀操在手,突出队形,加速策马杀来。
“回来,你这蠢材……”青年统领焦急恼怒的呐喊已为时已晚。
不加迟疑,张扬在粗壮的树干上借力,单足一蹬,飞扑到那眼睛负伤的黄骠马的马背之上,那吃痛的马匹犹自回下乱蹬,颠簸着几乎让他摔下马来。
一股悍勇自心底上涌,张扬大喝一声:“孽畜,还不乖乖臣服!”全身肌肉瞬间虬结膨胀,双腿猛然一夹,雄壮的双臂收紧了马辔,勒紧了缰绳。
这勇烈的黄骠马一时也缓不过劲来,顿时气馁精泄,萎靡下来,只剩粗大的马鼻喘着沉重负痛的白气。
不及松一口气,他一抬头,马蹄响处,烟尘滚滚,庄起已拍马杀至,饱含着无尽怒火的弯刀猛然抡出,仿佛要将张扬拦腰斩断成两截。
两马交错!
凶悍的一刀下去,斩断的,只有流动的清风。张扬轻盈地往马背上一仰,便潇洒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而庄起却感腰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竟然直接迎风狂呕了一大口鲜血,直接糊了自己一脸血,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原来,张扬功守齐发,仰身贴于马背之上时,竟也是顺势一掌,重击在他小腹之上。借着对面他马匹猛然奔来这股惯性冲劲,这轻轻一掌,竟也打出了刚猛异常的硬功的威力!
中了张扬这迎身一掌,满脸是血,双目不能视物,庄起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看着便要往左倒去,跌落马下。
不想正好狠狠撞在左旁的一棵枝杈丛生,约摸有碗口粗的树上,竟“咔嚓”一声,直接将树干挡腰撞断。
他不省人事地在地面又翻滚了几圈之后,蜷缩成一团,不动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可恶,这蠢货,竟然鲁莽地上去送死。”那统领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恨恨地扫了一眼旁边仅剩的庄南,脸上并无悲痛之意,“本来还可以用三河入川的攻击阵势,但现在就只剩两个人了……”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追着我这一条烂命不放?甚至还不惜滥杀无辜,谁给你们的包天胆子?”
一向喜欢一脸桀骜的坏笑的他,现在满脸只有肃穆,张扬策马上前,不怒自威,身无甲胄,却有着全副披挂的武将战神的骇人气势!
“这个嘛,很决你就到了地下,问怒目鬼王不就知道了吗?”那统领狰狞地冷笑道。
张扬也冷冷一笑:“呵,看来我还得不辞辛劳,亲自把秘密从你嘴中掏出来……驾!”
他一声怒喝,当即拍马向前,黄白色的疾影在树木间穿行,直奔着仅仅剩下的两人冲去。
“跟着我。”两人策马绕着树林奔走,似乎是要准备逃走。
“不惜代价,全力掩护我!”那青年统领转头喝道,他的目光里闪过浓厚而疯狂的杀意,“庄家的尊严与武功,不容亵渎,成败,只在此一箭……”
没想到被逼到这种地步,要用那一招了么?庄南暗道,这位自幼生长于马背上的草原汉子,心中悲凉豪壮之气顿起:既然这样,那我也豁出去了……
他任胯下之马自由往前奔行,把箭袋往马鞍前一放,全身劲力全凝聚在一口气上,猛然拉开了弓弦。
咻!一箭直直飞出,瞄着张扬脑袋而来,虽然劲道十足,但对于张扬而言,不过是平平无奇!
“天真!”张扬头轻轻一侧,便已闪躲过去。
然而,第二箭和第三支箭眨眼之间竟已又到了跟前,“可恶呀……”张扬不得不继续强施身法,侧身闪躲着。
弓弦不断震响,第四和第五支箭也已接连飞出,压根不给喘息之机。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便是顶尖高人之间的生死对决!
与无声箭、天下三分一样,同为庄家六大骑射绝技之一,七星连珠箭!
此招以凝聚全身劲力,只靠一口精气,转眼之间,连发七箭,箭箭刚猛犀利,绵绵不绝。
一连招发完,精力劲道便几近泄尽,人也会几乎虚脱,庄南此时已经毫无保留,全力以赴。
而张扬为了不使骑马的速度迟滞,尽快赶上二人,他只能尽力躲闪,疲于应对,抽不出手来反击。
无奈之下,他心一横,侧身伏倒,以马匹腹部为肉盾,往其后一躲。
一箭呼啸着掠过头顶,钉在了树上,另一支长箭则结结实实射在了马腹之中,虽有战甲遮挡,但长箭威力十足,仍然力透重甲,浅浅地扎入了那马的血肉之中。
胯下的烈马发出了一声痛苦地嘶鸣,但依旧就撒开四蹄,继续往前奔行着。
这点疼痛,对于以熬得痛著称的奔雷宝驹,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庄南此刻已感体内内劲空虚,全身骨肉隐隐作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气力完成这最后两箭!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骑行的统领,青年统领此时也是双腿夹紧马匹,双手紧握弓箭,面色涨红,手掌与脖颈之处,青筋暴突,显是全心运力之中。
而策马奔腾的张扬已是越来越近!
无论如何都要争取时机,给统领发出那致命一击的机会,他眼中闪动着血性与杀气,强忍着伤痛,弓弦再次拨动!
第六箭!
锐利的破空之声划破天际,一道寒光再次刺出。
不对劲!张扬敏锐地洞察得此箭的异常,这箭不是奔着自己而来的!
果然,此箭竟然是直奔胯下那匹独眼宝马最后一只眼睛而去!竟然射不到人,那便只好委屈你的胯下坐骑了。
更何况,那本来就是我们庄家的坐骑!
如此数十丈之遥,在颠簸的马背之中,转身射中一只奔行中的良马马眼,可谓是难如登天,好似天方夜谭一般。
但庄南弹无虚发的箭术又岂是浪得虚名?
没办法了,张扬又是一声惊雷怒喝,使上了蛮力,双手猛然收紧了缰绳,竟生生将黄骠马拉将起来,那马双蹄高抬,嘶吼一声,如人抬手作揖一般,躲过了这一支箭!
但迅疾如风般前进的身形终究停滞了下来。
弦声响动,七星连珠箭中最后的一支长箭离弦飞出,带着无尽的决绝与解脱,追向那人那马!
第七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