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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骨:枯城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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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夺魂失心人 欺仙骗鬼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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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辕大帐里,漆黑的药丸静静躺在骆观手心,看起来平淡无奇。

  郝城与甄柴不自觉地伸过头来瞅了一眼,就像两个好奇的大孩子。

  “陈前,这便是夺魂丹么?”郝城抓了一把脸上浓密的大胡子,先憋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问道。

  “禀告将军,正是!”一位业已中年的金刀卫,陈前朗声应道,他是驻守营中寥寥仅有的黄门出身之人,在法事、医术与丹药等方面颇有造诣,在军中担起驱邪祛灾,救死扶伤之责。

  “这夺魂丹,莫非一旦入肚,就能让这贼子乖乖就范,言听计从?”甄柴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与期许。

  “噗嗤……”一听此言,骆观也不禁乐了,“世上哪有这么轻而易举之事?若真有这等灵丹妙药,这满大街的女子估计都要被人拐跑了!”

  “当然不能!”陈前言简意赅地说道,“实际上,夺魂丹的妙用在于混淆人的神智,消弭人的戒备心,使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说正事,对于秦欢这样钢铁一般的人物,硬来已然是行不通,收买也是基本不可能。为今之计,不如引诱他主动说出秘密。而夺魂丹,就是此计的秘诀所在。”骆观收敛起了笑容,缓缓说道。

  郝城暗自摇了摇头,眼睛一眯,脸颊微微抖动,显然是十分不信,呢喃道:“主动说出?这种就像是地域爬上来的恶鬼一样的人,怎么可能……”

  “我知道!要让他这么敏锐刚韧的汉子信以为真……单靠夺魂丹可并没这么容易,还需要些许方面的准备。”骆观目光锐利到仿佛要放射出一道精光来。

  “对付来自地狱的恶鬼,就需要更为恶毒的魔鬼!”

  黑暗之中,秦欢不知现已过去了多少个时辰,他头脑一直晕乎乎地,自从落败被擒获,押入这地牢身受万般折磨以来,他粒米未进,只被灌过一口脏兮兮的臭水,也无人理会于他,胯下要害的痛苦好像也消失不见了,全身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一点重量。

  “诶,他要死了……”“死了也活该!”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

  我……要死了吗?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在不停地下坠,下坠,仿佛掉入了无尽的深渊地狱一般。

  终于,他落地了,他重重地栽倒在冰冷的地面的,却望见双手双脚上的镣铐铁锁早已不见踪迹。他抬头望去,眼前一片缭绕的烟雾,一座木桥若有若有,四处隐隐有通红的火光,周围的空间诡异地扭曲着,斑斓的七彩光线变幻着。

  这,这是哪?

  “咦嘻嘻哈哈哈……“两股寒风自左右两侧席卷而来,两个白衣人瞬间搂住了他的双臂,拖着他直往前去,发出渗人的邪恶笑声,在四周不断回荡着。

  “又来了个丧命鬼!死的好,死得好……”

  “放开我!“秦欢奋力挣扎着,但那两人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死死钳住了他,让他死活无法挣脱。

  一转头时,秦欢呆住了,这两个哪里是什么人类呀,明明是一脸青面獠牙,双手如锐利的鸡爪一般的恶鬼,白袍底下漂浮着,连脚都看不着,十分骇人。

  两个恶鬼拖行着秦欢,把他拽过了那桥,“噗通”一下又摔到了冰凉的地上,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接引之鬼么?秦欢很熟悉这个老渔地神话传说里的恶鬼形象,见过了接引之鬼,那么接下来,岂不是要……

  秦欢艰难的爬了起来,看见前前方好似一座森罗大殿,耳边恶鬼兴奋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哀嚎惨叫的声音也随风飘来,大殿前门摆着的两口滚烫的大锅里,炉火正旺,油水沸腾,里面漂浮着不知是人是兽的骨头。

  远远望见殿内忽然出现两个小鬼,架着一个饥瘦汉子,直接扔进了大锅之中,那汉子哭号着:“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你啊,让我灰飞烟灭吧,我不要永远陷在这痛苦记忆的无限轮回之中……”

  秦欢心头一动,心中尘封已久的往事涌上心头,凄怅与哀怨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内心顿时五味杂陈,头痛欲裂。

  果然,连死,都不能解脱掉这一切么?他苦涩地想道。

  “想得美吧你,永堕轮回,享用苦难吧!”小鬼们狞笑着,把那汉子整个摁进了油锅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的因果到了!”

  进来……进来……进来……

  不断重复的雄浑的声音,仿佛是秦欢心中回响一般,迫使着他不自觉地迈动步伐向前走去。

  烟雾缭绕的大殿正中央,摆着一张半丈余高的铜案,铜案之后,竟端坐着一丈多高,身着金黑君袍,头戴金冠的四目恶鬼!

  是怒目鬼王!

  秦欢惊骇地嘴巴张得老大,传说中,冥界地狱的掌控者,死后灵魂的仲裁君王,就这样站立在他面前。

  漆黑如墨的面孔,满脸的大胡子与两颗大獠牙,瞪得老大的四目带着血红,在怒目鬼王的身上,竟然奇异地混合了威严庄重与恐怖凶恶,显得十分诡异。

  “秦欢!”那鬼王抡起粗大的惊堂木,拍得铜案震天响,宫殿都为之摇晃了一下,耳膜一阵生痛!

  “你不仁不义,残暴不仁,滥杀无辜,人神共愤,而今领罪伏诛,来本王这阴曹地府,还有什么好说的!即刻拉出油锅烹烤七天七夜,再投胎虫鳞鸟兽,永堕苦难不得超脱……”

  两个恶鬼不知从冒出来,粗暴地架起他来,便要将他丢在油锅。

  秦欢两行清泪划过脸颊,这位沉默刚毅的汉子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将一生所有的痛苦与泪水倾泄出来。

  “慢着!”旁侧忽然转出一身着官袍,同时骇人的鬼脸的催命判官来,“启奏鬼王殿下,您还未审问一番这鬼魂哩,这不合惯例耶。”

  “问问问!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有什么好问的,”鬼王不耐烦地说道,但他还是扬手喝止道:“且牵他回来。”

  秦欢一脸迷惘地跪在了鬼王面前,感觉眼前都在天旋地转。

  鬼王又是猛然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座下跪着何人?现做何事,居何职?从实道来。”

  他自小便听神话传说,在阎罗大殿上,鬼王会盘问每一个死鬼,一旦其心不诚,出言欺诓,便会永困地狱,不得超生!

  “我,秦欢,现于欺仙阁中身居要职,又号关山客。”秦欢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耳朵里只有那威严到无法拒绝的声音。

  不知为何,一股兴奋的气息瞬间在大殿里弥漫开来,催命判官提起了浓墨重笔,龙飞凤舞地飞速写着。

  “欺仙阁?那是什么地方?”鬼王继续阴沉地说道,“莫非是你胡编乱造来掩盖你之罪行么?”

  “不是,欺仙阁,名义上只是一个宗派门社,其实,说是一个群凶聚集的贼窝也不为过,掌控在石门宗师石惊唐手中。但它并没有明面上的所在地,只有一个个不断变动转移的据点。阁中培育了数以百计的武艺高强之人,也豢养了不少穷凶极恶的犯人死士……”秦欢眼神迷离,嘴巴不停地说着。

  “石惊唐……”催命判官身躯难以察觉地一震,眉头微微一皱。

  “而这根本还不算什么,许多的声名显赫、有权有势之人也与欺仙阁勾结,完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你说的关山客,到底代表着什么?”一旁的催命判官忽然发问道,他手中的大笔也未停着。

  “欺仙阁的势力庞大,主要分为七人各自统领,号称欺仙阁七大台柱,皆以客称之,分别是腾蛟客,日照客,夜枭客,孤帆客,白首客,绿竹客,还有我,关山客!”

  “那你知道他们是谁么?”催命判官继续逼问道。

  “石惊唐不会傻到让我们知晓每一个人的身份,但我最近确实知道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

  “谁?”怒目鬼王和催命判官同时开口问道。

  “腾蛟客,元青霖。”秦欢缓缓说出了名字。怒目鬼王又抓了一把胡子,心中嘀咕道:“不认识……”

  “当然,欺仙阁不过仍是外围用于掩饰的名头,根本不是真正的存在,而它真正的名字和所在,只有很少数人方才真正知道……”

  “唤做杀手楼!”秦欢一字一顿地说道。

  “果然是一群胆大妄为的逆贼。”鬼王不自觉地抚须喝道,“你继续说,为何石惊唐要派你屡次三番强闯枯城?”

  秦欢的身体松弛瘫软着,口中滴着涎水:“他并不肯细细说与我知,毕竟我只是入阁七年而已,并不是他可以掏心窝的心腹。他只是告诉我,这枯城之中,隐藏着足以倾覆天下,让天下血骨成山成河的惊天秘密,这个秘密也能够把欺仙阁从黑暗与阴影之中解脱出来……”

  “这么说来,那日袭击废弃的古堡要塞的,也是你们么?”鬼王又冷冷问道。

  “是的,是石惊唐命我派人截杀半道钦差大臣,不留活口。”

  “那你们那伙贼人偷袭不成,是你灭的口?”鬼王疑惑地说道:“你好生歹毒呀!”

  “什么?他们不是官军杀的么?”秦欢内心忽地刺痛,猛然抬头,眼神忽然变得清晰了不少,眼前扭曲的空间渐渐回位,怪异的光线也开始消失,他瞬间感觉头痛欲裂,猛然用头砸在地上,狠狠地磕着,未等有人上前便晕厥了过去。

  “晕死过去了,弄不醒……”一个小鬼匆忙上前检查了一番,抬头望着鬼王说道。

  鬼王抬手狠狠地在桌案上一砸:“哎呀,都怪我,一不小心问漏了嘴,让这厮有所警觉了!”

  定睛一看,那鬼王不是别人,原来竟是金刀御守郝城!他全身裹在一团大的惊人的袍服之中,嘴里塞着两颗獠牙,除了这一大把胡子当真纯属原汁原味。

  骆观也轻轻摘下了判官帽,说道:“也无妨了,今天之收获之丰,已然远超我之预料了。”

  原来众人事前谋划好,灌了秦欢一碗溶了夺魂丹的汤水,饥渴了两三天的秦欢早已是头昏眼花,加上夺魂丹最大程度地迷惑瓦解了他的心智和防备,让骆观郝城等人合谋演的一出好戏,让秦欢几乎从头到尾信以为真。

  这一计谋的奥妙便在于自始至终,暗示秦欢他已经死去的事实,让这一点成为他不加怀疑的潜意识,再利用老渔地人迷信虔诚的特点,以及深入人心,家喻户晓的鬼王问话的传说,配合逼真的布景与演绎,成功让一直守口如瓶,抵死不招的秦欢,竟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好一出精彩的无中生有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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